伪装大佬那些年(244)
奥利维亚在红色防护罩失效后,才进入了由他构建的新防护罩内,他站到防护罩的中心,深蓝色的防护罩缓缓上升:“还记得你们来时的那条裂缝在哪个方向吗?”
他问话的语气听起来淡淡的,似乎胸有成竹,但万米的地下还带着五个人……奥利维亚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还清醒着的人里,罗伯特的状况最好,因为他得到的反噬最小,罗伯特抖抖抖地举起枝条,朝某个地方开了一朵惨白惨白的花。
因为枝条没有力气,直接摔在了贝拉的脑袋上,吓得贝拉直接“哇啊啊啊——”,凄厉的叫声在防护罩内都有了回响。
奥利维亚按照罗伯特指明的方向,操纵着防护罩飞过去,即使这片空间现在已经碎裂得不成样子,不可能再沿着之前的裂缝飞回,奥利维亚依旧选择了他们来时下坠的那条路———至少那条路是确认行得通的。
在或长或短的裂缝中飞行的过程中,除了罗伯特还坚强地醒着,用惨白惨白的花指路外,其他人都只是中途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又陷入了昏迷。
裂缝就像一个高度万米、宽度无边无际的巨型迷宫,并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人的压制反噬越来越重。
深蓝色的防护罩已经在飞来碎石或者突然出现的裂缝的碰撞下渐渐变成了浅蓝色。
罗伯特枝条上的花也不再是纯粹的惨白———奥利维亚身上的血,有几滴溅在了他的花上。
旧庭是上古的遗迹,奥利维亚即使活了几百年,在这庞大的时间面前也依旧渺小,时间的废墟倾泻下来,非人力所能阻挡。
贝拉很早就昏厥了过去,罗伯特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奥利维亚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从容,从毛孔中渗出的鲜血染湿了他的魔法袍。蓝眼睛里沁出了赤色,瞳孔像半蓝半红的宝石。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涣散,在新裂缝猝不及防地出现时,他没来得及操纵防护罩避开,浅蓝近白的防护罩闪了闪,差点当场破碎。
奥利维亚被反噬与身体里枯竭的魔力压迫,吐出一口血。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没想当教父和当老师,都挺高危。
奥利维亚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无论怎么说,他的倒霉教子和糟心学生们,他总得带回去的。
……
虞荼是在越来越浓的血腥味中醒来的,醒来时他发现他变回了原形,红色的防护罩被白色取代,白色的防护罩底部,有嫣红的血迹。
血迹的最中间,奥利维亚站在那里。
他黑色的魔法袍好像已经被鲜血浸透了,下摆正一滴一滴滴着血滴,手中精致漂亮的魔杖顶端的宝石已经出现了大块的崩裂,看起来摇摇欲坠。
虞荼试图挥动自己的叶子,但叶子动不了,他感觉到叶子上沾着奥利维亚的血,血已经凝固了。
白得近乎透明的防护罩外,几乎看不见褐色的土地,像是黑漆漆的无垠虚空,即使隔着防护罩,虞荼也能感觉到令人心惊肉跳的危险。
奥利维亚的状况肉眼可见的不好,小伙伴们全部陷入昏迷,他们也许根本就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已经快要看不见褐色的漆黑裂缝像鞭子一样砸过来,虞荼看到防护罩闪了闪,出现了一道白痕,或许再这样砸上几次,防护罩就会彻底碎裂。
到时候奥利维亚老师会死,他昏迷的小伙伴们会死,所有人都无法幸免。
虞荼听到奥利维亚的低咳声,看到他捂着嘴的指缝间涌出新的鲜血,血里隐约还夹杂着些许银蓝———那是人鱼的本源血。
奥利维亚其实不用来的,是他们将他置于了险境。
虞荼想到顾鸿影使用的护符,制作护符的主人或许在很遥远的地方也知道他遇到了危险,但无法赶来,又或者说哪怕赶来了,也只是给他们收尸。
希望太遥远,救不了眼下。
虞荼想要动,但他浑身上下被一种恐怖的感觉压迫着,这股力量促使他趴在地上,怎么也起不了身。
他的力量是如此渺小,他无法动弹。
于是他只能看着奥利维亚的伤势一点点重下去,看着他的生命之火一点点熄灭。
虞荼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而绝望地认识到———没有人能帮他们。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在遇到危险时恰如其分地出现在需要受救助的人身边。
没没有谁能永远依靠。
没有谁能正好都在。
绝望、不甘,惶恐、焦虑……种种情绪在虞荼的心间交织,让他痛苦到蜷缩起来。
恍恍惚惚地,虞荼觉得身上好像有无数条锁链正在收紧,又好像整个人被丢到沸滚的岩浆里烫熟……
痛苦、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
他好像在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了熟悉的东西,是奔涌的能量。
与灵力截然不同的能量。
能量比灵力更适合使用,更能千变万化,只要有足够的能量,他就能救下所有人!
虞荼好像清醒了一点,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种什么状态,也许是濒死前的幻觉,也许是压力过大精神崩溃的臆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茶树苗的形态,还是人类的状态,又或者是另一种虚幻的、无法描述的存在?
他伸手去够那些能量。
这一瞬,他甚至忘记了他是虞荼,不是不夜侯,他的身体根本就无法容纳那些能量。
抬手的痛苦比之前锁链加身,岩浆沸腾还要痛苦上无数倍,虞荼恍惚间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哀嚎。
在痛苦之中,他脑海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人不能永远依赖他人。】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自己拥有的、掌握的,才是自己的。
人的命运,只在自己手中。
虞荼拼命地抬手。
他够到了那些能量。
于是此时,万籁俱寂。
所有的痛苦一霎消退,让人的感知都好像变得轻飘飘的,无处着力。
———有破碎声。
不是那种透亮的玻璃被石头砸碎的声音,不是那种屋檐下的冰凌被风折断的声音,也不是精美的器物跌落在地上的可惜回响,而是一种盛大的,仿佛是什么宏伟的规律在感慨的声音。
是鱼跃出冰面,是积雪化作流泉,是百川归入海,然后沿途万物复苏。
于是那遥不可及的能量笼罩过来,祂们温驯地环绕着他,从每一寸皮肤渗入到他的身体中。
虞荼的头发慢慢变长,眼型开始变成丹凤眼,左眼上出现了圆形金边眼镜,细细的链条垂下来,末端坠着一片叶子。
万里之遥的茶馆里,小灰忽然抬起头来,它看到在毛茸茸的海洋里沉睡的不夜侯忽然虚化,像一道影子一样慢慢淡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万里之外,白色的防护罩内,星星点点的光芒聚集,慢慢凝成一道人形。
虞荼睁开了眼睛。
很难形容这时候的奇妙感受,他能“看到”———
一米多高的茶树苗蔫巴巴地趴在地上,好像被抽去了所有的生机与活力,但体内的灵力流转正常;
脏兮兮且昏迷不醒的顾鸿影,看似只是陷入了寻常的昏迷,实则金属性灵力狂暴,似乎在冲破某道桎梏;
枝条上开着惨白花朵的罗伯特,身体陷入了静默,可意识却在一次又一次试图与这方诡异的空间沟通;
外表没有变化的郝芝芝,内在的血肉与骨骼在无数次变幻重组,似乎在无意识地进行天赋锻炼;
在角落里的埃里克,灵力流转正常,可容纳着感知的意识海里却掀起了滔天风暴;
重伤的奥利维亚看似还能支撑,可灵魂之火摇摇欲坠,好似几息之间就会彻底熄灭……
所有人的表面与实质,都大不相同。
虞荼向前迈了一步。
星星点点的光辉由虚转实,他从光里踏出,像是一场绚烂的绮梦。
之前隔着白色的防护罩感觉到的心惊肉跳的危险感在此时消失殆尽,虞荼抬起手,碰到了防护罩。
防护罩上的白色飞快消退,生机勃勃的浅绿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