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从调剂,但第一指挥[星际] 下(53)
林逾左闪右避,不时借助走廊里的壁灯、绿植等等阻碍鬼影,但对方宁可被他砸得头破血流也不停下,而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不知疲惫地向林逾的心脏伸手。
反复的转弯掉头,让狭窄的楼梯仿佛无限折叠一般。
林逾听着尖细鞋跟砸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就像在凿开一根人骨。
20层、17层、14层……
噪音不再局限于脚步,鬼影用以束缚长发的头巾随着动作散开,一股更加刺鼻的恶臭彻底爆炸在过道之间。
由于头巾松落,TA的长发也垂落下来,拖地曳行。
于是林逾听到了噼里啪啦、无数铁钉滚地的声响。
他的脚步猛然一滞,借着第10层的楼梯口灯光侧眼回看。
追逐着他的鬼影——或者说,那是一个“女人”。
她拖着及地的长发,身上的黑袍都已松散,露出了雪白脖颈上狰狞的缝合痕迹。
而那些铁钉声音的来源,正是她的“长发”。
她根本没有自己的头发,被她攥在手里的头巾也不是真正的头巾。
那是无数张被缝合起来、血淋淋的人皮。
它们来自不同的肤色肤质,被人用铁钉生生钉成一大块“柔韧”的头巾,用以包裹住“女人”浓密的“头发”。
这些头发也显然来历诡异。
它们沾满血液、借着灯光只能窥出其中杂乱无章的发色,有红发、有金发、有黑发……混乱的发丝无法固定在“女人”的头上,所以她选择用“头巾”来定住“发型”。
随着他们之间的追逐,这些头发也渐次散落在走廊,粘稠的血迹和尘土使它们相互勾连着被高跟鞋挟带践踏。
这些来自腐烂尸肉的恶臭催得林逾近乎窒息。
……这就是莱希特家族的“妈妈”吗?
尽管这副骨架明明就是亚当本人,但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和白天的亚当实在相去甚远。
所以亚当和“妈妈”才不会同时出现?
所以亚当才总穿着那身黑色长袍,还显得有些“驼背”?
迎向“妈妈”劈面砍来的手刀,林逾抬腕承住一击。朦胧的白光自二人交格的手掌诞生,外沿萦绕的深黑死气随之膨胀,黑白交织的邪肆气息一瞬间吞下“妈妈”的头颅。
那张惨白浮肿的面庞立刻受到无声的磋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摧毁。
然而就在林逾即将捏碎她头颅的刹那,模糊的人言从那张猩红的嘴里吐出:“利斯……特拉……”
林逾手指停顿,皱眉等了片刻。
女人的呼喊果然更加迫切:“卡拉……利斯特拉……我的孩子……还给我……”
——卡拉?利斯特拉?
林逾一瞬间想起了日记本和规则里那些不知缘由的黑色方框。
这两个人名会是其中的指代吗?
为什么特意提到这两个人,难道说,这两人就是最先表现出叛逆思想的“■■”和“姐姐”?
他们不在“妈妈”的身边了吗?
林逾缓慢地收回手,他想要开口询问,但又记起不能夜间说话的限制。
而且女人看上去就神志不清,即使真的知道什么,又该怎样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
就在林逾举棋不定的时候,一点明亮的灯光从楼下举近。
来人步履沉稳,提灯举步,距离他们缠斗现场还剩半截楼梯的时候,他稳稳停住脚步。
“妈妈,”少年平静地开口,“卡拉是谁?利斯特拉又是谁?”
林逾应声望过去,后背立刻炸起一片冷汗。
来人竟然是居住在第6层的陆枚。
是他原以为,最不可能配合规则的九皇子殿下。
“卡拉是……”
女人停下了挣扎,她茫然地扫视四周。
和林逾一样,她的目光也趋向陆枚,疑惑之色渐渐浮现在那双空茫的瞳孔:“咦?”
女人张张嘴,无措地绞着衣角:“卡拉,为什么,要问我?你是……卡拉呀……”
“我是卡拉?”
“你是卡拉。”
“那为什么要说‘还给我’呢?卡拉离开了你?”
“卡拉离开了我……们。”
灯光倒映入陆枚明暗纠结的瞳中,他仔细思索着从前林逾和人交流的口吻。
他不擅长套话,但在林逾不能开口的此刻,他必须尝试靠自己来套取情报。
正是犹疑不定的时候,林逾的目光和他在半空中汇聚。
对方的眼神满是信赖,陆枚不禁一顿,话音更加难以发出。
不过休整片刻,他还是继续努力:“好的妈妈,我是卡拉。那么利斯特拉又是谁?”
“利斯特拉是……我们的女儿……”女人弓起身子,难过地抱住脑袋,“她被骗了、她被欺负了、她被玷污了。我是为她好的,我是想她好的,亚当说过,那样做对她是好的……”
“她现在不在了吗?”
“她不在了,她永远不在了。”
“除了我和利斯特拉,家里其他的孩子——”
一道粗厉的男声打断了他们:“夏娃,住口。”
那具软绵绵的腐烂躯壳里发出“咔咔”的怪响,女人面孔立刻现出惊恐的神色。
她谦卑地闭上双眼,好像在等待责罚,而后,她的颅骨开始硬生生地转动。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声渐大,女人的脑袋被彻底拧向后方,180度的掉转之后,亚当那张金发碧眼的脸庞再一次现于两人眼前。
方才诡异尖细的女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亚当沙哑低沉的话音:“你跑到其他楼层做什么?”
这话是对陆枚说的。
陆枚眉头一皱,被他打断对话的怒火不加掩饰:“我可没准许你出来说话。”
亚当的口吻陡然严厉:“这该是你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陆枚也在他说出“父亲”一词后眯起眼睛:“一群疯子,要考试就好好考试,搞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
亚当高高举起了巴掌,他的攻击又快又狠,陆枚不及反应,已经感受到刮来自己脸侧的疾风。
但这一巴掌最终没能落到陆枚脸上,林逾更早一步格住亚当的手腕,白光笼罩着他的手掌,也映亮林逾微微拧起的眉宇。
他和亚当的对峙持续了三秒之久。
“老师,”亚当放缓语气,但没有收手,“家务事竟然惊动了您,让您见笑了。”
林逾冷着脸没有搭话,指尖升腾起灰黑如粉尘的烟。
陆枚在旁正想帮腔,却感到自己的手臂也被林逾轻轻搭扣。
“但无论如何,请您尊重我和孩子们专属的交流。
“莱希特外,有太多觊觎着孩子们的坏人,作为一家之主,我有义务保护好他们。”
亚当一面说着,脸上渐渐流露出哀伤的情绪:“他们不能没有爸爸,正是因为我从前对他们缺乏关爱,才会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伤害了我的孩子们。老师,我雇佣你,是希望你来配合我的教育,而不是重蹈那些诈骗犯的覆辙,好吗?”
他倾身逼近,炙热的呼吸和恶心的臭气喷在林逾脸上。
哀色与恐吓并存,亚当缓慢而坚定地警告:“你的佣金可以是这里的任何,但不包括我的孩子,你明白吧?”
他用“佣金”和“孩子”做着对等的比较。
亚当仿佛在做一笔慷慨的交易,而且把孩子也当做了自己的私人财产。
“我是为了保护他们。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我甚至愿意为了他们去死!
“所以对等地,他们不该也回馈我同水平的爱意吗?!”
那双眼睛充满了血丝,狰狞得好似下一秒就要跌出眼窝。
亚当高大的身躯投下阴翳,将林逾笼罩在他所带来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