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从水里捞到人了吗(95)
那个位置……是小残魂。
小残魂总是跟着他的,上班的时候他会把它装在兜里,偶尔飘出来也没有关系,反正它不会离他太远。
毋庸置疑,小残魂和他的关系是特殊的,另一个也显得极为特殊的人就是江酌洲。
江酌洲把残魂带走了,带到自己房间,如法炮制将心头血点入残魂体内。
但这一次他没有发现,那个被他摆在床头的小木偶转了转,如黑色玻璃珠般的眼睛此时正静静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切结束时,那只和宴聆青一模一样的木偶又转了回去,仿佛从始至终不曾动弹过。
江酌洲没有立刻将小残魂送回去,他握着它躺到床上,一手摸了摸小木偶的脑袋,熄灯闭眼,然后睡觉。
小木偶没有动,气息收敛得一干二净,别说此刻极度虚弱的江酌洲,就是正常状态也难以察觉。
不知过去多久,男人气息逐渐平缓下来。
他睡着了。
宴聆青转了转脑袋,轻手轻脚站在枕边盯着江酌洲看了看,然后钻进了他的被子里,顺着男人放在身侧的手臂一点点往下爬。
他已经很小心了,但小木偶到底是有实体的,被子里也不好行动,因此一不小心还是会撞到人。
一声轻哼从被子外闷闷传来,吓得宴聆青一动不敢动。
被子里小木偶表情是僵硬的迷茫,被他这么一个小小的木头脑袋撞一下有这么痛吗?
想不明白。
等没有动静之后,他趴在男人手臂旁,把被他撞到的地方吹了吹,然后——
江酌洲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侧躺着的人对一个小小的木偶而言犹如一座高山。
宴聆青:“?”
他只是想看看被握在手里的小残魂而已,好难啊。
是爬出去再从另一侧钻进来看,还是直接“翻山越岭”,宴聆青有点迟疑。
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翻过去。
这是有理由的。
如果重新绕,绕到一半,江酌洲又翻身的话,他又得重新绕,这样就会绕个没完了。
但直接从中间爬过去的话,就算爬到一半江酌洲翻了身,他也还在他身上,能进能退。
如果把江酌洲弄醒了的话,他就先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说自己过来是为了给他盖被子,然后发现小残魂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被子里去了,就进去看看。
好像挺合理的。
宴聆青抓住男人身上的睡衣,脑袋顶开被子就开始往上爬。
动作还是很小心,江酌洲能不醒还是不要醒。这一次没什么意外,踩到男人结实的腰腹后再往下滑,终于到了那只握着小残魂的手边。
手只是虚虚握着的,残魂却始终贴在他手心没有飘着离开。更惊奇的是,残魂半透明的身影时而加深时而浅淡,五官在脸上也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宴聆青盯着它,伸出小小的手在上面碰了碰。那一瞬间他便明白,江酌洲跟小残魂正在建立很深的联系。
小残魂所有的变化都是因为江酌洲。
残魂的主人,抽魂,用心头血固魂,几个吴昭昭曾经说过的字眼终于变得清晰。
残魂是属于江酌洲的。
宴聆青魂魄有伤,再将自己全修复前,他是靠小残魂的牵引而存留在世间,他说他不执着于生死,做了能做的之后,就算消失在这世上也没关系。
但这能做的绝不包括伤害江酌洲的身体甚至寿命。
宴聆青怔怔坐在被子里,如果他叫江酌洲不要这么做,他会听他的话么?
宴聆青直觉不会。
就像吴昭昭说的,如果不想江酌洲继续折腾自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将心口那道疤痕修复完整。
爱欲,爱欲,只在阿秀和老鬼那里太慢了。
每隔七天就要用心头血固魂,这么下去他害怕江酌洲的寿命耗尽他也没做到。
宴聆青从被子里爬了出来,站到江酌洲枕边的时候,看到男人眼睛紧闭睡得却并不安稳。
他探了探他的眉心,想要入梦看看他和小残魂建立了怎样的联系,实施之前又收回了手。
江酌洲状态太差,他再进去的话只会造成压迫,雪上加霜。而且,不管江酌洲透过残魂看到了什么,那都属于他的私事,跑进去偷看别人的隐私是很不道德的事。
宴聆青时常会疑惑,他明明是个很讲礼貌的鬼,为什么总会在江酌洲面前做一些很放肆的事?
疑惑归疑惑,但也并没有多困扰,小木偶回到了原位,意识抽离,回到自己的房间。
睡梦中的江酌洲并不知道这一切,前世的记忆碎片不断在脑海侵袭,但已经有过两次经验的他比之前更快捕捉到了那些画面。
宴聆青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已经长大了一些,八岁或者九岁,不再是脏兮兮的小乞丐模样,身上穿的是绣有玄门宴家标志的弟子服饰,黑色为底,根据弟子等级不同,上面绣有的纹路也会不同。
那张和现在一样,只是更为年幼的漂亮脸蛋露了出来,此刻他拧着眉头,看上去不太高兴。
“怎么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问道,少年身上穿的是同类型的服饰,只是明显更为精致和繁复。
那是前世的江酌洲。
宴聆青在他面前站定,低头伸出手转了转,破了一道口子的袖子暴露出来,上面还有不少脏污。
现在仔细一看,其实不止袖口,其他地方也有不少脏污,只是在黑色衣服上不明显。
江酌洲盯着那些痕迹,脸上还是不变的笑意,眼里却是沉的,“打架了?赢了还是输了?”
小宴聆青不自觉挺了挺胸口,“我打赢了。”
随后又低落下来,“他们说我不配跟着你,穿上这身衣服也不像正规的宴家弟子,还说我穷酸抠门,没有礼仪,像个野孩子。”
“所以打起来了?”
“不是,是打起来才说的,本来是在比试斗法,后来我的钱掉了,我去捡,他们就笑话我,说一个铜板也急成那样,小家子气。”
少年江酌洲摸了摸他的脑袋,“阿青很乖啊,怎么会像野孩子。”
“不是的,”宴聆青摇摇头,“已经三年了,我还是没有做好,你吃饭的时候也吃得很好看,我不行。”
“阿青吃饭让人很有食欲。”
宴聆青还是摇摇头,仰着小脸问:“我想配跟在你身边。”
少年江酌洲轻笑了一声,“配不配岂是他们能说了算的,你是我带回来的,是我挑中的,只三年时间你已经比得上那些入门五年六年的弟子,嫉妒而已,不用在意。”
宴聆青没有说话,还是仰着小脸执拗看他。
江酌洲也在看他,片刻后说道:“有时候一些外表上的东西的确很能迷惑人,比如长相,比如气度和礼仪,世人都是这样,比起邪恶他们更相信正义,比起暴躁更偏爱温和,至于是真邪恶还是假正义,真暴躁还是假温和,他们看不到那么多,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小宴聆青听得一愣一愣的,少年江酌洲还在继续:“身为宴家少主,我从小便被很多人盯着,我可以随性而为,也可以具备所有人期待的少主风范,我选择了后者,因为比起前者,后者能够更轻易获得想要的利益。不过这些都是给人看的,至于本性是什么,谁能看得清呢。”
“你想的话当然也可以成为所有人期待的那样,我会教你。”
“是……是说做给别人看看就可以了吗?私底下呢?”
“私底下不用,在我面前怎样都可以,”说完又加了一句,“其实你不用这样,你是我选中的,我可以让你随心所欲地平安长大。”
“不,我想学。”
“随你。”
……
江酌洲早上起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他站在洗漱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还是不正常的苍白,双眼漆黑,里面仿佛承载着无数黑暗危险的东西,稍不注意它们就会挣脱束缚汹涌而出,让他成为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