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的万物杂货铺(99)
这天下午练完剑,蔺淮正要回书房看书,突然听苏漪说道:“待会你把书房里的书看完,吃过晚饭,就去店主大人房间找他。”
“好的。”听到江炘遥找他,蔺淮心中一跳,“店主大人可有说找我何事?”
“我哪里知道?”苏漪白了他一眼,“你去就是了,店主大人又不吃人。”
尽管心里知道江炘遥脾气好,但蔺淮每每见到他都止不住紧张,像是面对对自己期盼过高的师长,怕他失望。
因此在得到苏漪的通知后,他就已经开始忐忑起来,压着心绪强行把书看完,饭都没吃两口,就站在了江炘遥门外。
这扇门他每天都要看许多次,但自己从来没敲过,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跳,蔺淮抬起手轻轻敲了三下。
过了一会,从屋里传来一道轻浅的应答声,“进。”
门没锁,蔺淮小心推开门。
开门瞬间,一股暖意夹带着说不出的淡淡冷香扑面而来,这股香气有些像院里的梅花,但要比梅花香更甜一些。
蔺淮抬眼看向门内,入目是刻着不知名花纹的木雕屏风,这间房显然要比自己简陋没有任何遮挡的房间要宽敞很多。
感觉到吹进来的冷气,却迟迟没有听到脚步声,江炘遥说道:“客人请进来吧,把门关上。”
“是。”蔺淮连忙应声,抬步进屋,把门关上。
他走进屋里,一眼便看到正坐在窗下棋盘前,抱着暖炉的红衣少年。
这是蔺淮第一次看到江炘遥红衣的模样,他知道他穿白衣好看,却不曾想他红衣更是绝艳,一时间竟看痴了。
见蔺淮站在原地不动,江炘遥微微皱眉,出声提醒道:“客人?”
蔺淮忙应道:“是,店主大人。”
“会下棋吗?过来陪我下两局。”江炘遥说道。
蔺淮耳朵发红,觉得屋里的温度有些高,此刻竟有些冒汗,“会,会一点。”
很快,蔺淮在江炘遥对面坐下,他有些坐立不安,眼睛根本不敢看江炘遥,拿棋子的手也有些不稳。
江炘遥目光从蔺淮脸上扫过,“棋盘如战场,对局之前,切忌心焦气躁。”
“是,蔺淮知道了。”蔺淮是个听教的,立马稳住了心神,端正心态,开始与江炘遥对局。
蔺淮的棋风凌厉,与他的剑招一样,处处带着杀机。
半柱香后,蔺淮眼前的棋变成了死局,他望着满盘皆输的局面,有些茫然,明明前一刻自己都还是必胜的局势,却因江炘遥最后落下一子而功亏一篑。
“只攻不守,过刚易折。”江炘遥淡淡道,“再来。”
这一次蔺淮谨慎了许多,处处防备江炘遥的进攻,然而这次却输得更快。
望着无处可逃的黑子,蔺淮看向江炘遥,诚心求教,“请先生解惑。”这次蔺淮没有再用店主大人这个称呼,而是换做了他心中一直对江炘遥的尊称。
“凡事过犹不及,防守太过,取胜之机到时反倒没了进攻之意,白白错过机会。”江炘遥将蔺淮最后下的那两颗棋子拿起来,分别放在棋盘的另一个位置。
霎时间,局面反转,原本属于白棋的胜局瞬间变成了黑棋的天下。
蔺淮心神巨震,刚才他分明看到了那一步,但正如江炘遥所说,他忙着防守,太过谨慎,以为那是陷阱,下意识把取胜的机会给忽略过去了。
“今日便这样吧,今后每日晚饭后来找我。”江炘遥把棋子放回棋盅,开始赶客。
“是,先生。”
从房间出来,蔺淮心绪久久不能平息,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两局棋,以及江炘遥所说的话。
“只攻不守……过犹不及,防守太过……”
他突然明白自己与苏漪对战时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要么进攻,要么防守,所以总是被苏漪轻而易举地击败,若是一面进攻一面防守……
蔺淮激动起来,恨不得现在立马把苏漪拉过来打一场。
次日,蔺淮采用了新战术,虽然还是输,但最长的一次竟在苏漪手下坚持了五分钟。
再一次把蔺淮挑飞,苏漪纳罕道:“哟,今天进步有点大啊!”
蔺淮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来!”
此后连续半个多月,蔺淮每日去和江炘遥下两局棋,当然,他从来没赢过。
不管他用什么刁钻的办法,总能被江炘遥轻松破解。
但与此同时,他每一天都会有新的感悟与收获。他发现,他期待的并不单单只是对局,而是每一次对局之后江炘遥为他解惑时所带来的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与苏漪对战的第二十五日,蔺淮终于从她手下成功撑过了一炷香,当然,这是苏漪在不使用妖力的情况下。
“行了,你出师了。”看着躺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蔺淮,苏漪把手中的小剑一扔,有些欣慰,这小子不但能吃苦,天分悟性都不错,只要不犯浑,当皇帝应该没什么问题。
“多谢苏姑娘。”蔺淮胳膊撑在地上爬起来,朝苏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我做什么?是店主大人教的你。”苏漪翻了个白眼,“我去忙啦,你自己洗个澡再去找店主大人,一身汗臭味。店主大人在书房。”
“是。”
蔺淮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朝书房走去。
如今已经开春,万物复苏,枝头雪早已悄然融化,有雀鸟停在上面纵情歌唱,处处洋溢着温暖的气息。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阳光很好,蔺淮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书房。
书房门开着,从门口看进去,正好能看到阳光穿过窗棱,落在书桌前的红衣少年身上,宛若给他覆上了一层金色披帛,美得不似真人。
蔺淮不记得自己看了多久,只记得清醒过来时腿都有点麻了。
他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的,回神便看到江炘遥捂着嘴咳嗽,鲜红的血液从他指缝间往下淌,滴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蔺淮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慌了神,跨进书房,苍白着脸手足无措,“先,先生?”
注意到蔺淮的到来,江炘遥咽下喉间仍在上涌的血液,拿出手帕将脸上手上和桌案上的血一一擦干净,又喝了口水漱了漱口,才说道:“抱歉,客人,一时没控制住,吓着你了。”
见江炘遥语气这么平淡,甚至还在向自己道歉,蔺淮一时间竟不知作何表情,“没,没关系。您没事吧?”
“没事,只是些小毛病。你稍等一会,这本书很快写好。”江炘遥重新提起笔,继续书写。
吐那么多血,还是小毛病?蔺淮半点不信。
这是他第一次见江炘遥吐血,但看清理血迹的动作这么熟练,肯定不是第一次。
看着坐在书桌前认真写书的少年,蔺淮只觉得心脏宛若被什么揪住了,又酸又闷。
“好了。”江炘遥收起笔,把刚写好的兵书递给蔺淮,“这是最后一本书,客人,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启程离开吧。”
“啊?”蔺淮还没从复杂的心绪中回过神来,便被江炘遥的话给弄蒙了,“先生,我觉得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您……”
“恰逢乱世,正是你立业的好时机,切不可错过。”江炘遥拍了拍蔺淮的肩膀,“再下一局棋吧。”
少年的手很凉,哪怕隔着衣服,蔺淮也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温度,他心中一颤,低头应道:“是。”
最后一局棋,蔺淮使出了全身解数,攻守得当,然而每每稳操胜券时,江炘遥总能绝地翻盘,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最后落得个惨败收场。
蔺淮有些沮丧,“先生,我又输了。”
“全程你有三次机会赢我。”江炘遥指了指棋盘上三枚棋子,轻轻咳嗽了一声,“皆因你过于急功近利,鲁莽焦躁而错失良机。”
蔺淮仔细复盘江炘遥所提及的三次机会,顿时豁然开朗,几乎每一次,他都因急切想要攻破对方壁垒而错过机会,“先生,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