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一头鲸(77)
在这样忙累而永无止境的苦闷中,唯一的乐事,便是那枚天蓝色的蛋,终于孵化了。
“它怎么看起来像鸡仔啊?”正在破壳的重明鸟四周,围了五个观众,小荷花精看了半天,疑惑道。
嫩黄的嘴壳,纤细的小爪子,还有黑豆一样的眼睛,这只刚刚出生的重明鸟,看着真的和普通小鸡没什么区别。
“宴四海说,重明长大以后也很像鸡,就比鸡大一点儿。”这是阿善奴,她伸手去摸小重明鸟,被它嫩黄的鸟喙啄了一下,皮糙肉厚的她手指上立马见了血……
“有点厉害啊。”她感叹着,就要下手摧残,被谢荷翁拦住了。
“别别,它还小呢,你别跟它计较!”
重明鸟的窝里,放了一些松柏的枝叶,据说能让雏鸟不生病,这是小柏树精给的建议,它在被移植到韵海幻境之前,生活在气候温暖的湖泊边,年年都有小鸟在他胳膊上做窝,繁衍后代。
小柏树精会帮谢荷翁出主意,但它并不喜欢这只刚刚出生的重明鸟。这只重明鸟是骨朵儿变的,这个认知让三个小精怪都远着它,不和它玩。
除了破壳那天热热闹闹,之后的日子里,谢荷翁每天忙碌,只能早晚两次给它喂水,喂吃的。这样粗糙的养法,鸟儿居然没死,还迅速成长着……
才三个月,重明鸟就长得像鸽子一样大了。它很安静,谢荷翁从来没有听它叫过,他不知道正常的混血重明鸟是什么样子的,但隐约觉得不对劲,雏鸟,怎么能忍得住不啾啾啾呢?
真正让他确认心中想法的,是重明鸟的一个举动。当它更大一些,他在看守柜台时,会将它带着一起去上工。
重明鸟站在柜子上,看着对面原本戒心斋的位置,一看就是一整天。
“他们说,复生术会叫重生者忘却前事,但你还记得对吗?骨朵儿?”谢荷翁试探着问道。
重明鸟停下梳理羽毛的动作,脖子弯弯,看着他,过了一会,又开始埋头梳理。也不知是因为神智未开听不懂人话,还是听懂了不想回应。
等到它长到家鸡大小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三个月,谢荷翁准备的面糊糊和谷粒它已经不碰了。据凌霄透露,它会背着谢荷翁偷偷出去,猎杀麻雀或是松鼠之内的小型猎物。再后来,它已经不止白天外出,晚上也会跑出去,猎杀小鬼或者其他阴物。
夜间的衢城是很危险的,有一回,重明鸟傍晚出去,在深夜支着一只翅膀跑了回来。等到第二天早上,谢荷翁推开门才发现了昏迷在门口的它,并带它去找晏四海。
“骨头折了,”晏四海握着重明鸟的翅膀,摸了摸,而后三下五除二给它接了回去。
“重明擅驱邪,它天天在外游荡,很招鬼恨的,你管管它,别让它晚上外出了。”
“重明鸟为什么招鬼恨啊?”谢荷翁好奇道。
“它一叫,鬼魂就忍不住惊恐逃窜,就如同你被水流推着,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样。近来已经有不少大鬼跑上门来警告我了。要不是看在我的脸面上,它早被收拾了。这次,估计是遇见个从外头来的愣头青,不知道它属于韵海阁,直接把它揍了。”
在我面前装哑巴,跑出去乱叫扰民是吧?谢荷翁暗瞪一眼重明鸟,接着赫然道,“晏将军,它不听我的,我现在,估计还打不过它了……”
“让你在它还是蛋的时候定下血契,你不听,如今可好,被这个小畜生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晏四海瞪着他,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谢荷翁心中信奉的自由之说,能对廉白真君讲,却不好意思对晏四海提起,他只能装傻,挠头傻笑,“晏将军,你帮忙想想办法,我怕它下回出去,再遇见危险……”
晏四海对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而后摸出一块珊瑚,用红绳系在重明鸟脖子上,“这块珊瑚上有海族的气息,里面还封印了一只善战的海怪,危急关头,能救它的命。”
恰好这时,重明鸟醒来,它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绳,疯了一样,用鸟喙使劲儿啄咬,连自己的毛被扯下来一大堆也不放弃。它好容易挣脱红绳,又泄愤一样追着它又踩又啄,甚至跳起来,想要袭击为它束上红绳的晏四海!
招出一道水绳将重明鸟锁住,晏四海捡起珊瑚项链,骂了一句“反骨!”,然后怒气冲冲的走了。
留下谢荷翁,面对着不断挣扎的鸟儿,他试探着叫了一声,“骨朵儿?”
重明鸟好像没听见一样,在水绳中挣扎,根本不理他。
谢荷翁摸出一根小小的红木棍,木棍只有牙签大小,一端有着焚烧的痕迹。这是他今早上捡起重明鸟时,从它的翅膀下掉出来的。
“这个东西,是香燃尽后留下的木棍吧?我很久以前见过它,还知道它的来历。”这是当初,藏仁掳劫谢荷翁时,见骨朵儿虚弱,顺手为她燃的一支养魂香,香燃尽了,留下的木棍被她偷偷藏了起来,留到现在……
重明鸟不动了,躺在地上装死。
“还不承认吗?那我就把它烧了。”
重明干脆闭上了眼睛,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谢荷翁气笑了,“你也就欺负我心软。但凡我心狠点,你当初被晏将军带回来的时候,我要不拦着,他直接就把你杀了;我如果自私一点,在你还是蛋的时候,滴血认宠,你现在敢无视我?这快一年了,我哪天忘记过给你换水?给你整理窝?你念藏仁的好,你怎么不念点我的好?”
他待会还得出门,懒得和骨朵儿磨,指着它骂了几句,扔下那根红木棍,急匆匆的走了。
韵海阁门口,又是那个假笑的宫奴,现在她可威风了不少,衣着更精美不说,身后还领了两个新的宫奴,一样的木偶,一样的容貌,都是假笑高手。
谢荷翁被三个宫奴带进王宫,忍不住对黑麒麟吐槽,“她们三个的脸一模一样,看着瘆得慌,你就不能换一换?”
接近一年的相处,让谢荷翁和黑麒麟熟识了不少,当然,也可能是他单方面的错觉。
“她们又不用脸战斗,不换!”黑麒麟趴在王座上,无聊的甩尾巴,“你学的怎么样了?菩溪昨夜已经将阵石全部做好了。”
“这么快?我连一半都没画完!”谢荷翁大吃一惊,他最近都没见过菩溪,不知道她的进度。
那个在廉白真君面前很怂,在黑麒麟面前很横的旋龟美人,好像不待见他,每次遇见都没个好脸色,他又不是傻,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黑麒麟说是不在意,到底没忍住把三个假笑宫奴招到身前,他盯着它们看了看,高矮胖瘦,一模一样,看着多规整,哪里恐怖了?
“那你就继续画,我来拖一拖。你还要多久?”
谢荷翁苦恼挠头,“大阵越往内部,越复杂,再怎么也得一两年。你能拖住吗?”
那个纺锤形的护城大阵群,越往下走,阵法越是精奥,谢荷翁只是将其临摹在纸上,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力量,画一会,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封锁遗岭裂缝的阵法,十四城缺一不可,我有个叔叔在庞城遇见了一只水灵,很是难打,让他拖一拖。”
与谢荷翁的忙碌不休相区别的,就是黑麒麟的无所事事了,自从第一次亲自出动带谢荷翁下到衢城底部以后,他就将这活儿扔给了木偶宫奴,自己趴在王宫里睡大觉。偶尔实在睡不动了,才会出门看看牢头菩溪的进度,看看谢荷翁。
谢荷翁曾对此提出过疑问,黑麒麟给的解释是,长身体,睡眠多很正常。
谢荷翁觉得他在骗自己,但没有证据。
“你就不怕你叔叔拖着拖着,败了吗?”
黑麒麟哼笑,“你以为菩溪只是牢头?第二道防线是必须要建成的,如果当初我无法战胜卓山大王,她就会出手。我叔叔旁边跟着的,是一个很强的神仙。”
“神仙?”谢荷翁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听说神仙,“他是什么来历?”
“跟在我叔叔身边那个,好像是神后的一个小辈,具体的叔叔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