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反派师尊的下场(48)
从他死后要躺什么棺椁,穿什么颜色的敛衣, 嘴里含什么样的珠子, 陪葬什么款式的金银玉器,都事无巨细地交代了。
还告诉他们, 自己特别怕火,所以不要把他烧成灰, 更怕水,也不要水葬, 最好就是找具千年玄冰棺,里面铺满毛茸茸的雪白貂皮, 再铺一层鲜花花瓣。
然后把他的尸体放进去。
他胆子小,舍不得师尊,还有师兄弟们, 所以希望死后,棺椁能摆放在师尊的寝殿中。
这样日日夜夜,都能陪伴师尊了。
林素秋同他说, 少做这种白日梦。
江玉书说:“我看你长得像个貂!”
还告诉他, 玉霄宗的弟子若是死了,也只能葬在师门。死后是要崖葬的, 就是说会在悬崖峭壁之上,凿出一个窟窿, 再钉入檀木的木楔, 把棺椁放在木楔之上, 还会在周围的岩壁上刻满各种繁杂的符文和图案。
一般来说, 亲传弟子可以自行挑选死后的埋身之处, 而鉴于牧白很早就离开师门的缘故,按照门规,是要弃尸荒野的。
这话一出口,牧白的眼睛就睁大了些,突然感觉胸口很闷,这个世道很残忍。
江玉言道:“他逗你的,不必当真。”
牧白稍稍松了口气,可是很快,那一口气再度狠狠提了起来。
因为江玉言顿了一下,又轻描淡写地说:“说弃尸荒野并不准确的,应该是天葬,就是将尸体送上山顶,由盘旋围绕在玉霄宗峰头上的秃鹰分食殆尽。”
牧白听了,又是一阵心梗,突然觉得玉霄宗不是什么正经门派,门中的弟子看起来也挺变|态。
他下意识往林素秋的方向靠了靠。
林素秋宽慰他,不要害怕,因为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
也不要想太多,人死不能复生,让他节哀顺变,还不动声色地,想把手腕抽回来。
他不太喜欢与人亲近的,尤其一会儿师尊便要过来了。
他想说,牧白死不了的,还不至于脆弱到,因为过度悲痛,而一命呜呼。
如果牧白真的脆弱到过度悲痛而死,那么就是他命该如此了,身为牧白的师兄,他会想办法满足牧白生前的要求。
帮他定制一副玄冰棺椁,在里面铺貂毛,洒满鲜花花瓣,但绝对不可能把牧白的尸体停放在师尊的寝殿里。
不过,如果牧白愿意接受火葬,那么,林素秋倒是愿意帮忙,把他的骨灰洒在师尊寝殿前的莲池里,作为饲养莲花的肥料。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奚华真君来了”,原本包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立马就散开了一条道来。
牧白顺势头一歪,病恹恹地倒在江玉言的怀里,一副悲痛到了极致,而半死不活的凄惨样子。
围观的弟子们见状,纷纷面露不忍,还有几个人暗自抹泪,觉得牧白年纪轻轻,家中突逢大难,一家老小尽数死尽,实在可怜。
奚华面色如常,缓步走了上前,先是略微打量了牧白几眼,才淡淡开口:“怎么回事?”
余光瞥见林素秋要开口解释,奚华面色一寒,冷声道:“你闭嘴。”
直接无视了林素秋,反而问一旁围观的弟子,“你说。”
“是……是这样的,牧师兄方才悲痛欲绝,跌倒在地,筋脉逆行,气息微弱……眼……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他就说……说自己临死之前,想再看看师尊,还有师兄们,所以,所以差弟子前去通传。”
这名弟子煞白着脸,战战兢兢地回道,很显然被奚华的威压骇住,只能如实交代,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牧白估摸着,又到自己上场表演的时候了,他抬了抬眼皮,嘴里念了声“我还活着么”,然后又合上了眸,念了句“好黑,这里是不是阴曹地府”。
江玉书在他耳边,大声道:“醒醒,快醒醒!”然后就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大力摇晃。
牧白被摇得头昏脑涨,眼冒金星,本来他只是假晕,现在是真晕了。长时间的饥寒交迫,加昨夜和师尊做了整整一宿,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的。
他的脸色很快就煞白煞白的。
连唇瓣都失去了血色。
努力掀了掀眼皮,露出眼底一丝光亮,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人影也一晃一晃的。
奚华瞥了他几眼,暗自诧异,心道,真能装,装得挺像那回事的。
“师叔!快救救牧白,他好像真的快不行了!”江玉书抬头,面露担忧地急声道,“牧白的手腕摸起来好凉啊,好像一根丝瓜瓤!”
牧白暗道,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他的手再怎么凉,也不像丝瓜瓤,最起码也得是玉石才行。
但他晕晕乎乎的,眼皮沉得睁不开了。
忽觉一阵淡淡的降真香靠近,好似雪压梅枝一般,发出清脆又温和的声音:“小白,师尊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师尊。”
牧白勉强掀开了一丝眼皮,然后,他就松开了其他人,转而去抓奚华的手。
可又因为头昏眼花,抓了几次,都没抓住,旁人都瞧得真真的,他在抓空气。
就跟久居病榻,风中残烛,半死不活的病痨鬼一样,两只爪子在半空中扑腾。
奚华不禁蹙了蹙眉,暗道,小白装模作样的本事,还真是玩的炉火纯青。
要不是知道小白是个什么货色,他都要信以为真了。
不过,这孩子的脸色委实难看了些,皮肤白生生的,没什么血色,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装的,清瘦的身子,一直在瑟瑟发抖。
明明在场众人中,就数小白穿得厚实,还有狐毛大氅可以披,连那几个女修,都只是中规中矩地穿着弟子服而已。
小白还真是娇生惯养,只怕从小到大吃过最多的苦头,就是小时候待在奚华身边的那段时间受的折磨了。
奚华抓过牧白的右手腕,探了探脉搏,脉象还算平稳,就是皮肤有些发|烫,比昨晚他进|入小白身体时,要烫几分。
这个温度让奚华兴奋地一阵颤栗。
血管里流淌的液体,都开始沸腾起来,急需要汲取小白身上的温度。
他蹙了蹙眉,察觉到小白可能不是在装,很自然地抬手贴向了小白的额头。
果然,触手滚|烫。
这孩子染了风寒,并且已经开始烧起来了。
就是不知道,发着烧做,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奚华迫切地想要尝试。
望着牧白的目光,就炽热了许多。
“师尊,看在我快死的份上,能不能……能不能饶了三个师兄……不怪他们,怪我……要罚就罚我……”
牧白还没忘记在师兄弟们面前当好人,勉强掀开一丝眼皮,反手抓着奚华的手,因为师尊的手太凉,他一抓之下,还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这让他看起来就更可怜,也更娇弱了。
江玉书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从旁轻声道:“牧白,没事,有师叔在,你死不了的,还有——”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们也没怪你啊!”
才怪!
牧白心想,不久前就属江玉书埋怨他,埋怨得最凶,他这次要是不向奚华求情,那往后还怎么在师门里混?
可怜他在这个修真界,一无父母兄弟,二无亲朋好友,名声也不好,还跟这几人自小分离,感情也不深。
要是跟三个师兄不处好关系,以后在山上怎么混?
还有就是,林素秋不是言之凿凿地说,无人可破奚华的规矩么?
那牧白就要证明给大家看,规矩立出来,就是让人破的,别人不能破奚华的规矩,那是他们无能,他要做就做第一人。
成为奚华心目中,最特别的存在。
“师尊,求您了,师尊……”
牧白颤着声儿,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还发着烧,寒风一吹,他就紧跟着一颤颤的,就更显得无比柔弱了。
抓着奚华冰冷的死人手,毫不畏惧众人惊诧的目光,就往怀里贴。
看起来没有半点逾越,也没有半点情|色,更没有半点以下犯上的意思,就好像小孩子在跟长辈撒娇一般,十分惹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