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食者(54)

　　“不提这些烦心事了。说起高开，他最近状态怎么样？我听说上次闯法斐，回来被武哥降职了？”对于自己一时口快勾起周琼不好的回忆这事，陆丛有些自责，便主动换了话题，提起了周琼的孩子。
　　提起小儿子，周琼身为人母只是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平时家里嘻嘻哈哈的怎么都好，我就怕他闯出什么祸来，这次……也算是教训了。不过这事你别管，免得他总安分不下来。”
　　虽是数落的话，可周琼说的时候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陆丛在旁附和道：“我保证这次好好锻炼他。”
　　“妈！”两人正说着话，高开扯着嗓子几步就跑了进来，刹住脚后注意到陆丛也在，又忙着叫了一声。周琼问他什么事，高开一拍大腿，刚要说却下意识瞅了陆丛一眼。
　　只一眼，陆丛就立刻明白高开要说的事与沈潭有关，便主动说道：“你别看我，我就是个旁听的。”
　　周琼也适时在旁跟了一句，高开这才答道：“是武叔他们那边定下来了，让那个猎食者自证！”
　　“自证？”
　　高开点了点头，给母亲解释道：“这不是开了好几天会一直定不下怎么处理吗？折腾好几天，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还是武叔建议，让那个猎食者证明自己确实是异能者且有留他的价值。对战…我想去报名！”
　　周琼又追问了细节，原来这个‘自证’就是筛选自卫军中实力强劲的异能者，让沈潭与之对战，赢了才能证明他的价值。
　　陆丛听到后表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什么时候？人选都定了？”
　　“明天，报名的人都是自卫军里面挑的。不过，像武叔、陆叔他们这种不参与，说是要公平一点……反正我要去！”高开注意到一旁的陆丛表情不太好，再看眼母亲的脸，心里直犯嘀咕，但还是架不住想要出上次被沈潭蔑视的那口气。
　　周琼轻叹道：“没人拦着你去，但你得记住自己是去做什么的，别总是不管不顾去拼命。”
　　“我知道！”
　　“知道就好，去吧。”
　　陆丛没有拦高开，周琼看了眼逐渐冷静下来的陆丛，不由好奇道：“这几天总听你们带回来的另外两个提起这个人，今天你这样，倒让我好奇这个沈潭究竟是什么人？”
　　“我也说不明白。明天…周姐亲眼看过应该就明白了。”
　　当晚，武执就将定下的三个人选都透露给了陆丛，高开的名字赫然在列，剩下的两人他也认识。一个是因为人品问题被踢出一线的王灿，另一个则是相对经验资历丰富、性格却相对保守老实的成恭。
　　论能力和资历，三个人都不弱，如果配合起来，也是相当难对付。这样安排既不会便宜了沈潭，也不至于太过苛刻，在猎食者面前丢了体面。不过陆丛也注意到这个组合看似实力强劲，实则性格南辕北辙，注定是构不成威胁的一盘散沙。不得不说，武执是费了些心思安排的，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沈潭的身体能不能抗住车轮战。
　　这一夜对于陆丛来说注定无眠夜。第二天他早早安排好了一切，然后往基地的某处训练场赶。这次的事仅限于自卫军内部知道，一般的异能者居民并不知道，也是担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陆丛到的时候，沈潭依旧是那身染血的旧衣，脸上沾了些墙灰，闭着眼，独自坐在角落。
　　在武执说明规则之后，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潭突然向武执的方向转了下头，扬声道：“别那么麻烦了，一起上好了。”
　　于不知情的旁人来说这无异于挑衅，身旁的周琼也意外于沈潭的‘狂妄’，她侧头看向陆丛。可陆丛此时竟无奈摇头苦笑了下道：“这才是他，不过不是自负，是源于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那他比你如何？”
　　陆丛并没有在全盛状态和沈潭打过，只有一个大概估量。周琼问起，他就换了个角度答道：“这么说吧，他今年才二十四，可六年前他就凌驾于所有猎食者之上了。”
　　周琼点了点头，“那确实有自负的资本。”
　　身后群情激奋，武执和陆丛对视了下，后者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开始吧。”武执便不再犹豫，只是又向沈潭确认了一遍，作为异能者的代首领，即使面对的是曾经的敌人，他却也给予了最大的尊重。
　　比起这场‘自证’的结果，陆丛更在意的是沈潭的实力。强者之间总是有些惺惺相惜的，即使那个人不久之前还算是他的敌人。
　　沈潭面对的三人分别擅长火攻、毒攻和高防，且精神力都不低，属于无论近战、远攻还是防守反击都很强的组合。陆丛在脑中构想了各种应对的可能，可沈潭似乎总是能出乎他的意料。
　　明明已经失明，一举一动都要依靠精神力感知防御的人却是最先出手的，又快又重的一拳砸向反应最慢的王灿，后者甚至连异能都来不及用出来。如果不是成恭用硬化过的手臂当做盾牌挡住，王灿挨这下挂彩都算轻的。
　　原本气愤于沈潭傲慢的三人此刻也都认真了起来，只那一下他们就明白了眼前人并不如他外表表现出的那般文弱，场外人的心也随着四人的战斗而跌宕起伏，然而陆丛很快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只能从沈潭身上感知到很微弱的一层精神力屏障，似乎仅仅只是包裹住对方全身，起到最基础的保护与感知能力。相较于‘各显神通’的异能者三人组，沈潭似乎只是单纯依靠猎食者过人的体质进行攻击，但这样的战斗方式，同时对战三名精英无疑会让自己处于劣势。
　　慢慢的，场中的局势开始出现了逆转。从最开始被沈潭打得狼狈，再到现在逐渐占据上风，三人说不上配合得多好，但面对以最低状态近身肉搏的沈潭，或多或少还是能取得些优势的。很快三人也从全力应战变成了异能炫技，似乎在沈潭身上留下一道流血的伤口就是一场华丽的表演，他们乐此不疲。
　　可场外武执、陆丛、周琼的表情却不约而同变得凝重起来。并非是因为眼见沈潭要输，而是看到不知不觉被引出人性之恶的三人，心中觉得堵得慌。
　　陆丛想的还与周琼和武执略有不同，除了不赞同己方三人的反应，他更多的是对于沈潭战斗方式的不解。
　　男人身上穿的单薄衬衫因为王灿他们恶意的攻击而慢慢变得难以蔽体，每次行动时衣服被风吹起，难掩布料下那近乎没有血色的白皙皮肤。一张雌雄莫辨的柔美脸庞配上猎食者这个身份，很难不让人产生凌虐他的冲动，随之而来的攻击也越来越有目的性。
　　明明身上的伤还在增加，愈合的速度也已经比不上受伤的速度了，沈潭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他就像是只不知疲倦、不知疼痛的猛兽。每一下力道十足的重击饶是拥有硬化异能的成恭都接得有些胆战心惊。每当力道不停增强的时候，成恭只要多看一眼那张脸，心里就产生一种不对等的诡异错觉，他竟有些开始害怕了。
　　而这样的沈潭也是陆丛不曾见过的。比起曾经法斐那个冷酷的‘王’，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头美丽却危险的…野兽。
　　野兽并不可怕，因为人相较于野兽的优势就在于人是有智慧的群体，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扬长避短。可如果‘野兽’拥有了智慧，而自诩高智的‘人’因为自负放弃了思考，那么其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视线所及之处，有人为同胞而欢呼、有人讥讽沈潭的自负，可就是无人注意到沈潭即使遍体鳞伤也没有一刻停止攻击，反倒是看起来取得优势的三人在被逐渐消耗着，从某种层面来说，这是个很危险的讯号。
　　美丽的‘野兽’突然拉开了身位，一改刚刚疯狂进攻的姿态，陆丛知道这场没什么悬念的比试要结束了。
　　双眼紧闭的沈潭神色平静，他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抬手抹去颊边新伤的动作依旧优雅从容。拇指轻轻拂过，撕裂的伤口迅速愈合，伸出舌头舔舐指腹上血珠的动作既魅惑、同时也透着一丝诡异。微勾起的嘴角是危险的讯号，然而自以为是的‘猎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