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食者(4)

　　“我有允许你开口吗？”
　　“哈啊…呕…”舌头被两根手指捏住向外拉拽，对方似乎真有将他舌头扯断的意图，而只要他想抵抗，压在舌根附近的拇指一用力就会让陆丛产生干呕的反应，持续的干呕甚至逼出了几滴生理泪水。
　　丹凤眼微微眯起，上位的猎食者顶着一张毫无瑕疵的俊美脸庞，却虐待着手下的囚徒。周围无人阻拦帮忙，因为这样的场景在法斐是‘合理的’，而且男人的精神力控制也波及到了周围的人，抵抗力低的哪怕隔很远都被压制得跪倒了下去。
　　陆丛和猎食者对视的每一秒都在承受着精神冲击，他十分肯定对方已经察觉到他识海中设置的屏障，只是不清楚对方为什么没有揭发，反而饶有兴致得期待着什么。或许是在等他的反应，而此刻无论是反抗还是示弱，其实都有一定风险，陆丛在快速权衡利弊之后，果断选择了前者。
　　在已经明确对方穿透了自己精神屏障的情况下，再示弱或者装傻下去只能是更愚蠢的行径。而就陆丛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猎食者这个种群普遍都有很强的施虐倾向，越是顽强抵抗的猎物，越能刺激掠食那一方持续产生兴趣。
　　尽管抵抗对方控制让颈环反复判定他在反抗，但陆丛依旧小心控制着‘反抗’的程度，试图给对方造成哪怕一点点的误导，而显然，他这次赌对了。
　　施加在他身上的精神力压制瞬间撤走，重压消失的一瞬间，陆丛双臂撑着地面，低头深呼吸了好几轮才换过劲儿。
　　“呵，反应不错。”
　　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和那张过分美貌的容颜不太匹配的低沉声线，或许是刚经历猎食者的精神控制，让陆丛产生了一种对方连声音都带着控制效果的错觉。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人，却没有贸然开口。
　　男人脸上始终挂着笑，尽管此刻面对的是衣衫褴褛、满身异味的陆丛，也没有丝毫改变。
　　“典狱长。”
　　女人的声音打破了场中的寂静。
　　陆丛抬起头，看到了如同遥远神话中精灵一样的女人，她一头雪白的长发，连眼睫和眉毛都是雪白的，如果不是那一身猎食者统一的纯黑制服，很难想象她竟然也是手上沾染着异能者血液的猎食者。而对方的称呼更让陆丛警觉起来，虽然他有想过自己招惹的这个猎食者身份不低，却没想到会是猎食者的最高统领、法斐的典狱长。
　　这个结果对陆丛来说可以说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一下子就接触到了猎食者这个种群的核心人物，忧的是自己是否会暴露。
　　虽说近十几年猎食者的高层和他们并没有正面交锋过，对方不认得他是谁，可陆丛担忧的并不是身份上的暴露，而是能力上的暴露，毕竟他是在那个孩子逃走后一段时间以普通单系异能者的身份被‘抓’进来的，而对方显然已经知道他不是普通的单系异能。如果暴露，那么他很可能会赴先辈的后尘。
　　陆丛已经预想好了最坏的结果，却听到那人说道：“我记得新一批报进来的异能者只有一个单精神系？”
　　女人似乎在好奇这个问题，她低头看了眼跪伏在男人脚下的陆丛，随后收回视线肯定地点了下头，并问道：“是这样的，E区的领队提交过收押报告。唯一的精神系异能者之后被移交到了区队*手中，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你报告得很清楚。不过……”男人抬手摘掉了被弄脏的手套，随意丢在地上，俯身将别在陆丛衣服上的牌子扯下来，顺便让那件本就破烂的上衣被毁到了不得不丢弃的程度。他给女人展示了刻着7581的数字牌，正是这一批新抓入法斐的异能者，视线移到陆丛身上，“最起码…精神和木系双异能。你去传话，让E区的领队好好想想下午怎么解释。至于参与这次检测的猎食者……”
　　男人的话停顿了下，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好似跟着停跳了一拍似的。
　　死亡的宣召。
　　“不中用的废物就找个地方‘溶解’掉。”
　　“是。”白发女人表情平静，甚至看不出一丝对同类即将死亡的触动。她领命之后视线下移到陆丛身上，视线里更多的是探究与怀疑，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隐瞒自己异能进入法斐的异能者，很难不怀疑有别的企图，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典狱长对于异能者的处置，一道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典狱长自己失职，怎么找其他人撒起气来了？”
　　上挑的尾音听起来有些欠揍，穿着华丽浮夸得与法斐格格不入的男人高调入场，言辞之间对于身为法斐典狱长的男人没有半分敬畏之心。
　　而看到来人，女人本能皱起了眉，身体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排斥，尽管已经很克制自己的表情了，对方却像是毫无察觉一样，轻浮得将手搭在她肩上，挑衅的眼神却是看向典狱长的。
　　被挑衅的典狱长甚至懒得给对方一个像样的回应，那人却仍十分淡定地自说自话起来，走过来的时候还顺脚把挡他路的陆丛踹到了一边去。
　　“怎么不说话？噢！沈哥一定是还不知道，就在几天前，‘父亲’已经任命我为新一任的总监察官了，专门负责调查这次新生体逃跑的事。”
　　一旁的陆丛默不作声在一旁听着来人的话，逃跑的新生体应该就是那个被他从瘴林救走的男孩，虽然他还不清楚男人口中所谓的‘父亲’和‘总监察官’都代表着什么，但敌人高层内讧是他喜闻乐见的，而从刚才开始，他已经听到了不止一个之前从来没有听过的词，而他到目前还没有死，这证明他这次冒险还是有价值的。
　　“是嘛，那还真是恭喜你了。”悠闲看书的心情被打扰，典狱长沈潭收起书站起身，十分敷衍地回了对方一句。路过白发女人身边的时候将标着7581的那块小牌子给了对方，最后回身看了眼一旁降低自己存在感偷听的陆丛，示意道：“按我刚才的命令执行。把那个异能者丢到禁闭室三天小惩大诫。不过丢进去之前，记得给他洗个澡，再拿套干净的囚服换了，以后提醒底下人注意点，别什么臭东西都往法斐里收。”
　　命令照旧，除了最开始那句敷衍到不能再敷衍的恭喜，没有多一个字留给挑衅的男人，而这样的态度显然也惹恼了对方，
　　“沈潭！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然而这句怒吼甚至换不来法斐典狱长一个回头，沈潭离开的路上，无论看守还是囚犯都自动让开一条路。直到典狱长的身影完全消失，女人才走到一边拎起地上的陆丛要走，却被气急败坏的男人拦住。
　　女人的态度更加冷淡，她面无表情说道：“崔嵬，雷蒙已经承认了这次的疏忽，处刑的日期也定了，根本不存在你所谓的真相。就算你从‘父亲’那里获得了监察的权利，但请不要忘记，法斐和猎食者的所有事务始终是典狱长说了算。”
　　“我会查清楚的，沈潭嚣张不了多久！”
　　女人没心情同对方胡搅蛮缠，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就拽着陆丛离开了。
　　沈潭口中的禁闭室并不在陆丛一开始被投放的监牢附近，而越往里走，周围巡逻监视的猎食者人数直接都翻了一番，看来他们已经进入了关押着更高等级异能者的区域。陆丛一路上都没说一个字，对于过往的景象他都是快速扫一眼记在心里，不多看一眼惹人怀疑。
　　异能者在法斐是没有人权的，所以被人拿着水管随意淋湿全身就算洗澡的事陆丛也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在被关进禁闭室之前，他倒是得到了一身新衣服，和那个被救男孩身上穿得一样，甚至还那么合身的深蓝色囚服，在入目皆是黑白两色的法斐，犯人们的着装反而是最扎眼的，当然穿着这一身衣服想要夺过所有猎食者的视线越狱，难度显然很高。
　　“进去吧，祝你好运，7581。”
　　入目是一片漆黑，而当身后的猎食者将铁门关闭，所有的光亮都被掠夺殆尽。这里说是禁闭室，但实际上更像是逼仄的窄巷，左右宽度甚至只勉强够陆丛转个身，至于床什么的更是想都不要想，想要休息就只能坐下来，然而坐下他连腿都无法完全伸开。而最要命的是，尽管禁闭室最上方有通风的气窗，但上面覆盖了一层，就算外面灯火通明，人在禁闭室里抬头看也只能看到一点模糊到几乎没有的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