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食者(12)
挑衅的话配上陆丛此刻的神态,每个字无疑都是对猎食者的挑衅,而愤怒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也更容易说出或者做出一些平时不敢说也不敢做的事。
让陆丛意外的是区凯乐竟然真的没有挣脱,相抵抗的精神力也很弱。在陆丛已经几番刻意激怒对方的情况下还这么从容,要么就是区凯乐真的反抗不了,要么就是抗压意志比陆丛想象得要强一些。
想要了解真相,侵入对方的识海是最简单快捷的方式,但最初那两个猎食者自爆的事他还没忘记。如果区凯乐也自爆了,那么很可能会连他一起暴露。况且沈潭比自己强,那么只要对方还活着,他在法斐内的一切行动就必须更加谨慎。
“怎么不继续了?”就在他犹豫着放下手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陆丛下意识抬起双臂进行格挡,事实证明他的本能反应是正确的。尽管有了植物屏障的缓冲,他仍然被对方强大的力道击退了好几米,聚集身后的墙壁仅剩一个人的身位。在这间狭窄的小房间内,可以说是退无可退了。
是那个精灵一样的白发女人岑满,不过看多了沈潭的脸,陆丛反而没觉得女人的容貌有多惊艳,反倒是对她的力气感到意外。
陆丛甩了甩手臂,如果刚刚没有植物屏障做缓冲,岑满的那一拳可能会直接打折他的手臂。
按照陆丛对猎食者的了解,身体强化较高的都是些壮汉,像岑满这种体型娇小的,一般都在精神能力上有所特化。不过岑满刚刚那一拳显然又推翻了陆丛对猎食者的认知。
女人仅凭一双手,就将捆住区凯乐的变异植物轻松扯断,然后转过身直奔陆丛走过来。
在经历了快速的思想挣扎后,陆丛选择站在原地不反抗,并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我刚刚只是在和区队开个玩笑,正撞上大人您过来。”陆丛这时才回答了女人刚刚出现时说的话,一副欺软怕硬的模样试图将他束缚猎食者的举动糊弄过去。
岑满冷冷打量了男人一眼,那目光同样不怎么友好,也没有纠结对方的辩解是否合理,而是直接伸手揪住陆丛的衣领,把人往外拖,那力气同样大得惊人,生生把一个成年男人硬拖了出去。
昨天被陆丛异能破坏的场地已经恢复原样,甚至看不出破坏的痕迹。而此时,原本空旷的放风场地人头攒动,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岑满拖着陆丛朝正中走过去的时候,左右的异能者们主动分开一天空道让他们经过,区凯乐走在最后,抽空还整理了一下被陆丛弄乱的衣服。
新立起的架子上牢牢绑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而半人高的台子上除了沈潭,另外还有四个人在,其中一个陆丛也见过,就是那个一来就跟沈潭起冲突的男人。
走到台阶前时,岑满一松手,把陆丛丢在了台阶下。身后是数以千计的同胞,而台子上除了区凯乐,每一名猎食者周身都散发着能人窒息的威压,和平时负责看守监牢的那些普通猎食者完全不是一个层级。
被丢在尴尬位置的陆丛感觉到来自前后的压力,很显然,身后的同胞并不都把他当做自己人。
“这就是沈典狱长最近颇为上心的囚犯?”崔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找茬的机会,探究的视线在陆丛身上流连,让人很不舒服。最终,男人的视线停留在陆丛光洁的脖子上。
“雷蒙因为自己的疏忽放跑一个孩子而被沈典狱长这么这么针对,怎么到你自己这里,却可以不给异能者戴上颈环。我听说…他昨天刚搞了破坏……”
崔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借陆丛的事挤兑沈潭,然而话还未说完,一旁的沈潭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他跑不了。”
崔嵬不依不饶说道:“我想雷蒙也是这么想的,沈典狱长公然带头做不好的示范,恐怕不太合适吧?再说了,一个脆弱的新生体和不受限制的双系异能者,谁更容易逃跑,我想这不用我说吧?”
沈潭没有和崔嵬继续斗嘴,比起口舌争端,他更奉行以事实说话。
崔嵬挑衅的话音刚落,全场所有人,包括己方的猎食者在内都感到了强大的精神力压制。
台下的囚犯没有一个还能保持站立的姿势,瘫倒成一片。台下尚且如此,离沈潭最近的几个人更是感受到那股压制力,不约而同单膝跪地,向法斐的‘王’低下头颅。
陆丛能抵抗,不过他并没有选择去当那个异类,而是跟着跪了下去。相较于那些因恐惧或过大痛苦而无法自持的弱小同胞,他还能维持基本的体面,精神力感知范围内,还有几个和他差不多的异能者。
至于从头到尾一直在挑衅的崔嵬,虽然他还站着,但要依靠手杖撑着才能保持不跪下去的模样着实也没什么颜面可言了。
这是一场针对所有人的示威,是站在生态链最顶点的权力者对脚下众生的威慑。陆丛感受到了那天春表现出来的对于沈潭的畏惧,也明白了男人顶着这张过分漂亮的脸蛋是如何让所有人甘心臣服的。
“猎食者奉行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实力代表一切。如果你们谁能杀死我,就有资格改变我的规矩!”
沈潭用无比冷漠的眼神打量了狼狈的崔嵬一眼,然后淡淡说道:“雷蒙为了满足私欲和异能者绑定庇护关系,却没能让一个脆弱的新生体服从,这是他的原罪。崔监察官,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崔嵬脸色铁青,却一个字也没说。反倒是即将被处决的雷蒙脸色青白挣扎起来,一边乱动一边喊崔嵬的名字。
崔嵬是几个月前刚到法斐的,在此之前他都在大后方为“父亲”效力,而雷蒙临死前喊崔嵬救他,无疑是证明两人之前是有关系的。
所以哪怕崔嵬想借着这次的事让沈潭难堪,在雷蒙开口之后他也不能再说了。只能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沈潭,状似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模样说道:“沈典狱长说得对,雷蒙这样的废物还是早些‘溶解’掉,也免得浪费法斐的资源了。”
没了崔嵬的妨碍,处决已成定局。
陆丛并没有做出什么会让自己成为焦点的举动,因为刚刚崔嵬和雷蒙的反应他也同样看在眼里,几乎可以确定雷蒙并不是倒向他们这一方的人。那么对于敌人,陆丛是没有任何怜悯的。
尽管雷蒙的死并不值得他再关心什么,但陆丛还是抬头盯着台子上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溶解’这个词了,既然雷蒙的处刑是作为威慑的手段而存在的,那就一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意义。
他看到沈潭伸出手扣住了雷蒙的头,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雷蒙的头顶开始冒起白烟,瞳仁在不断缩小,惨嚎也逐渐变了调,又慢慢只剩下了那种濒死的抽气声。
当男人的眼珠里只看得到一片惨白后,痛苦的呻吟也跟着戛然而止,尽管那具身体仍然在剧烈抽动,但那俨然已不是个活人的样子了。
雷蒙身上各处也开始冒出烟来,正如‘溶解’的字面意思那样,陆丛眼看着一个壮硕的男人在逐渐变得干瘦,就像是浑身的骨头和肌肉都被一点点抽走一般。这个过程是由内而外的,随着皮肤各处出现皲裂,血液渗了出来,慢慢得,都融为了一体。
陆丛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现在地上这一滩鲜血,再联想到之前那两个自爆却只留下血液的猎食者,他瞬间明白了‘溶解’是猎食者的最终结局。
想到这儿,陆丛不由看向沈潭,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想象不到对方经历刚刚那样的过程,然后化成一滩血水的模样。
身后隐隐有呕吐的声音传来,通过精神力感知,他能感受到同胞的恐惧、悲观、仇恨等一系列负面情绪,一股脑地涌了过来,冲击着陆丛的每一根神经。
以至于沈潭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陆丛才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
在无数同胞面前,他被沈潭掐住了脖子。两个人贴得很近,近到彼此的气息都能清晰得感受到。
男人嗓音低沉,带着蛊惑的味道,偏偏那话却令人毛骨悚然,活生生把刚刚刻意营造出来的暧昧冲得一点也不剩。
“接下来…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