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食者(5)

　　声音和光都透不进来，时间的流逝变得毫无概念，而逼仄的密闭空间极大考验着里面人的精神状态，确实是驯服囚犯的‘好地方’。
　　没了时间概念，静谧空间的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而气窗的位置又故意设置得很高，人要是一直坐在地上，就会慢慢感觉呼吸困难，逼得被关在里面的人时不时站起来，仰起头凑近些才呼吸畅通。
　　至于喝水吃饭睡觉这种最基本的需求，对关在禁闭室里的囚犯来说则完全是奢侈的念想。等把人放出来，对于禁闭室经历的恐惧就足够完全驯服一个人，即便拥有高精神力的异能者也仅仅是坚持的时间比别人长一点而已。
　　面对这样的摧残，陆丛的精神力和体力都面临着极大的消耗，他一开始还会衡量禁闭室和最早疲于奔命的末世求生哪个更坚持不下去，到后期已经放弃了思考这种会耗费脑力体力的行为。受过长期训练的陆丛利用以往积累的经验，将自己精神力和体力的调用调配都维持在一个极低的阈值内，在那样苛刻的环境下以极低的生理消耗维持身体机能，以便三天禁闭结束后，他还能有足够的精神力和体力去提防猎食者的进一步试探。
　　三天之后，当禁闭室的大门重新打开时，外面的人看到的是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里面的陆丛，但和以往其他被关在里面的异能者不同，他的眼神充满了戒备，尽管身处无边黑暗之中整整七十二小时，那双眼也没有半点迷茫。
　　不过已经习惯黑暗的双眼因为突如其来的光亮而感觉刺目，等陆丛再睁开眼时，他那如同野兽一般戒备的眼神已不见了。
　　法斐典狱长沈潭一身纯黑制服，长发仍然随意披散在背后，他背光而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微微俯下身向团缩在禁闭室里的陆丛伸出了手。
　　“7581，跟我走。”


第4章 鞭子和糖果
　　鞭子和糖，永远是驯服人最好的手段。
　　进入法斐的这些日子以来，陆丛已经深刻体会过猎食者这套控制人的手段，肉体层面的压迫是最简单粗暴的办法，通常也用来驯服那些本身能力弱的异能者，而当面对意志坚定的异能者，则会优先从精神层面将人的心理防线击溃。
　　陆丛刚刚经历过的三天禁闭处罚就是对方实施手段的第一步，但凡陆丛意志力薄弱一点，在经历过无边黑暗的摧残之后，就会将那道背光而立的身影视为唯一的‘光明’去依赖，哪怕不会被立刻驯服，也已注定了日后彻底溃败的结局。
　　禁闭之后陆丛收获了‘糖果’，单人单间的干净囚室、干净可供换洗的衣服，还有一天三顿算不上可口但荤素搭配的饭食，就像精养一只宠物一样，除了没有给予平等的人权，其他的看似都给到了限定之内的满足。
　　新囚室所在的区域有着多一倍的猎食者看守，不过比起之前E区那些手段粗暴的低等看守，这片区域的猎食者整体实力也跟着提升了一大截，就连脖子上抑制能力的颈环也换了新的，压制力上和之前那个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陆丛还隐藏着真正的实力，那么这个颈环就足够将他变成一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而自那天被接出来之后，陆丛就再没见过沈潭了，只有那个叫岑满的白发女人偶尔会出现。可即使出现，对方也只是沉默不语站在牢笼外盯着他看，不管陆丛说什么都直接选择无视，连一句嗯的敷衍回复都没有。
　　不过也是托沈潭的福，哪怕陆丛连续几天都没能踏出牢房一步，牢笼外闻讯赶来凑热闹的猎食者却是不少。作为典狱长从E区抓出来，又亲自从禁闭室接出来的‘双系异能者’，陆丛活像是个珍稀的展览品。陆丛不喜欢那些人的眼神，但不可否认，如果只是被看就能获得一部分情报，这样轻松又无风险的事他还是乐得接受的，反正被敌人多看两眼他又不会少块肉。那些凑热闹八卦的猎食者并不像岑满那样惜字如金，虽说他们谈论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围绕典狱长沈潭的，但对此刻的陆丛来说，他确实迫切需要掌握有关法斐典狱长的情报。
　　现任法斐典狱长沈潭是六年前才坐上这个位子的，长着一张令人痴迷的漂亮脸蛋，面对所有下属和囚犯时也总是带着笑，但其行事作风和手段却并不像面上表现出来得那么人畜无害，用沈潭下属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凶残无情，哪怕是处罚自己的同类也毫不留情，这也间接导致了他在任的这几年猎食者死亡率都很高，也因此被警告过几次。不过猎食者内部奉行弱肉强食的原始法则，至今无人能够精神力控制上胜过他，也就没资格质疑沈潭的规矩。
　　不过这个强到底是什么程度，陆丛暂时不得而知，不过他始终记得轻敌就会丧命这个道理，所以当沈潭再次出现在面前时，陆丛心里那根弦一下子绷紧了。
　　咻啪！啪！
　　鞭子裹挟着令人战栗的破空之声重重扫过后背，伴随着锁链摇晃碰撞的脆响，将男人咬紧牙关微微漏出的那点低吟声掩盖了过去。
　　糖果之后就又该鞭子了，只不过这次是实打实的真鞭子。
　　“唔…”陆丛双手紧紧抓着吊住他双臂的锁链，从背后袭来的鞭子没有任何规律，疼痛让他绷紧了全身，可鞭子总精准拿捏他做出身体调整时舒缓的瞬间重重划过背后皮肉，是料定了他无法一直消耗体力维持防备的姿态。出鞭的人游刃有余，比起单纯的惩戒，更像是猫捉老鼠似的戏弄拿捏。而只要他控制不住产生一丁点用异能反抗对方的念头时，拘束颈环就会对他的反抗行为进行惩戒，不至于把他电到昏过去，却能卸掉他的防御，而往往这个时候鞭子就会再次吻上背脊肌肤。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身体微微痉挛的陆丛被逼到张开嘴大口呼吸，每一下都带动背后的鞭伤。
　　折起的鞭子挑起陆丛低垂的头，沈潭左手背后，执鞭的手随着视线稍稍向下一移，鞭子落在银白颈环上，他抬手敲了两下那东西教育道：“7581，你得学会控制你的异能。”
　　“……”陆丛没有回答，一是出于保险起见没有贸然开口，二则确实也是他不想开口示弱，只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态度。
　　“呵。”男人笑了声，似乎被陆丛的反应取悦到了，鞭子随着视线慢慢下移，划过胸膛和腹部。陆丛的身体很结实，腹部的肌肉配合着他的呼吸节奏舒展绷紧，“反抗消耗的是你自己的体力。除非你是个真正的蠢货，不然该听话还是坚持自我，你心里应该有正确的判断。”
　　‘自愿’听话还是反抗到底，沈潭只给了他两个选择，并且从刚才的话来看，沈潭显然已经怀疑陆丛来法斐的目的不纯、只是令人意外的是身为法斐典狱长的男人并没有因为内部进来奸细而暴怒，也没有立刻揭穿陆丛，甚至两人单独相处时也没有使用能力逼供。对沈潭来说，这似乎更像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哈！”身为猎物的陆丛此时却笑了下，他微微抬起头看向沈潭，“所以…我听话，典狱长能把我放下来休息吗？这姿势真的很累。”
　　玩笑似的口气，配上陆丛暗含讥讽的笑容，哪怕面对的是猎食者的最高统帅，他也是这么一副混不吝的痞模样。陆丛的温柔和体贴从来只会留给伙伴，猎食者作为他的敌人，根本不配听到半句真话。
　　即便被囚犯挑衅，沈潭脸上也看不出半点愤怒，他始终是那一张人畜无害的笑靥，让人根本猜不到他何时会撕下伪装露出凶相。
　　沈潭用鞭子敲了敲陆丛的腰侧，随后施施然绕过他回了后方的座位，并没有解开锁链的意思。从进这个房间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被吊起，翘起脚，脚趾勉强着地的姿势，而这样的姿势即便不挨鞭子，维持下来也是十分耗费力气的，至于接下来他还会不会挨鞭子，陆丛无从猜测。
　　恐惧来源对未知的茫然，特别他此刻单独面对的是猎食者的最高统帅，但陆丛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面对未知，他选择主动出击，就是笃定享受这场猫捉老鼠游戏的男人在等着他做出其他反应。
　　“那…典狱长愿意当我的庇护人吗？”
　　庇护关系是法斐内部衍生出的一种畸形依赖关系，主要是因为猎食者奉行的这套鞭子和糖的驯服模式，驯化合格的个体会从完全的恐惧中转化出一部分媚上讨好的心理，被同化的个体之间产生攀比，逐渐忘记了自己本身是被剥削压榨的身份。而正是因为这套成熟的小社会体系，猎食者上层才默许了底下结成这样的庇护关系。而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作为庇护关系的得益方，猎食者们也需要异能者的血液，只不过为了不打破这个主被动关系，这个根本原因只限于猎食者内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