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食者(21)

　　而那下令惩罚的猎食者此刻端着一杯刚沏好的红茶，悠哉得在一旁看着异能者受刑，完全没有叫停的意思。
　　猎食者普遍都有施虐的本性，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丧心病狂，站前面的那个看到受刑的异能者身上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抽了便放下了鞭子，转回来请示悠闲品茶的上级。
　　“大人。”
　　崔嵬抬眼瞅了一下，看到那个带着沈潭代号的颈环就觉得胸中怒气翻涌不息，表情也越发阴沉。他放下茶杯，幽幽开口问了一句，“7581，想清楚要怎么招了么？”
　　精神力强大如陆丛，这会儿伤痛加身，也实在提不起什么说话的力气。现在哪怕是深呼吸或者动一下，也会牵动全身的伤口撕裂，他能清晰感觉到血液在身上流动。相较于崔嵬，沈潭那次抽他都可以算是‘仁慈’了。尽管身上疼得他想立刻昏过去，陆丛听了崔嵬的问话，依旧低笑了下，只是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他脸色发白。
　　“哈啊……大人想让我…招什么？我哪儿都没去……”
　　崔嵬冷笑了一声讥讽道：“骨头还挺硬。”
　　显然猎食者并不相信陆丛的话，而崔嵬这么针对陆丛，其中还包括了崔嵬和沈潭的旧怨，他当然不愿意放过陆丛，毕竟…这是拉沈潭下水的最好机会。崔嵬清晰记得，处决雷蒙那次，就是沈潭利用7581的异能贯穿了他的肩膀，害他受伤还当众出丑。赶上这次好不容易把沈潭支离法斐，崔嵬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崔嵬的目光盯上了角落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召唤系异能者。早上集中抓起来那批筛选过后只剩下十几个人，虽然这些异能者最高不过双系异能，常理来讲是绝不可能有一个能做到那天开会时完全察觉不到异能残留的情况，但崔嵬的目的本来也不是真的抓出来这个人，他要的是有这么一个囚犯，到时候只需要7581的供述和认罪书，沈潭就算回来也是洗不清自己的嫌疑了。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陆丛从头到尾都没有多吭一声，更不要提如他所愿‘招供’了，崔嵬此时已经将对沈潭的怨念恨意全部转嫁到了陆丛头上，他抬手一指缩在角落的异能者。
　　“随便抓两个过来。”
　　外围的一男一女不可避免被抓到崔嵬面前，年纪略小的那个男孩看着也就十六、七岁，女孩大一些，然而两个人都是面黄肌瘦、眼窝深陷，一副虚弱的模样，只看一眼就知道绝不可能是目标人物。不过崔嵬并不在意，他指了下陆丛的方向，冷声道：“你们过去用鞭子抽他，抽到他肯指认谁是他的同伙为止。如果你们不卖力……”
　　阴鸷的视线扫过两个半大孩子，男人一字一句威胁道：“你们就滚过去代替他受刑。这事没个交代，你们谁都别想活着走出去！”
　　让异能者惩罚同类，在崔嵬看来比单纯的皮肉之苦更折磨人。
　　他抓人的时候注意到陆丛有下意识保护其他人的举动，自然清楚没什么比被同类逼迫更折磨身心。脑补着陆丛一会儿精神崩溃的模样，崔嵬就觉得心里特别痛快，甚至命令那两个无辜的异能者时，嘴角的笑容根本掩饰不住，不过此情此景，他的笑反而让人觉得瘆人。
　　鞭子是接过了，可陆丛现在的状况两个年纪小的异能者看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连握着鞭子的手都在颤抖。
　　“你们……”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崔嵬的话，紧闭的门被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
　　“崔哥，你这…唉……”前面那个看到陆丛浑身是血的模样不由皱起了眉，不由叹了口气，“我手底下异能者被你带到这儿来也就算了，这个7581是典狱长的人……你这不是难为我嘛！”
　　崔嵬冷笑了声看向对方，反问道：“你这时候知道怕了？怕还配合我？”
　　那人被崔嵬噎了一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当然知道崔嵬和沈潭不合，但一边是他的上级，一边是“父亲”身边的红人，得罪哪一边都可能导致他活不下去，所以沈潭暂时带队离开，他才为了卖崔嵬一个人情帮忙，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上对方的贼船去得罪沈潭，毕竟…后者才是掌握他生杀荣辱的人。
　　身后一人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走出来代替他开口。
　　“崔…监察官，我们为什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你折腾，你应该心里清楚。典狱长和你之间到底有什么隔阂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不想被卷进你们的斗争里去。”说话的中年男人一脸沧桑，他的语速也很慢，和崔嵬说话的语气更像是年长者面对一个顽劣的晚辈。
　　崔嵬被男人反噎了一下，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丁成，你这是要站在沈潭那边？”
　　中年男人双手插兜，懒懒回了一句：“别给我乱划分阵营，这根本不是站谁那边的问题。我就剩这几年可活，只想安安稳稳死在任上，自然溶解总比被典狱长溶解掉舒服体面一些。毕竟…那位可是出了名的对内对外一致残忍，雷蒙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你想把我和江路绑到你的贼船上替你去踩雷，很抱歉，我没那么‘无私’。”
　　丁成的话正是江路的心里话，只不过他两边都不想得罪，所以不敢说而已。
　　崔嵬扫了两人一眼，冷笑道：“你们不敢得罪沈潭，就敢得罪我是嘛？可我要是回去和‘父亲’汇报一声，断了你们的药，恐怕这几年你们都捱不到，沈潭也一样不行。”
　　江路倒是有点担忧，可丁成却表现得十分淡定，似乎完全不把崔嵬的威胁听进去。
　　他很坦然答道：“有件事你似乎搞错了。就是因为不想得罪你，所以就算你把典狱长看中的异能者打成这副鬼样子，又对区队动手，我们也没出声。难道非要为你办事，才算中立旁观？”
　　“……”
　　见崔嵬没有说话，丁成才接着说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如果后方停了我们的药，我们确实更活不了几年。但是……你现在还没拿到证据，就算你把这个异能者打死，来个死无对证，返回联盟向‘父亲’汇报，再等上面裁决处分典狱长，怎么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的。可距离典狱长回法斐，最多三五天不到，真按你说的，那我们俩可能都等不到你停药了。傻子才会为了一句‘可能’搭上自己的命，我们只是友好提醒你一句。当然了…咱们一向奉行弱肉强食的行事法则，如果崔监察有能够一击杀死典狱长的实力，我现在替您动手让这个异能者招认也不是不行。”
　　丁成说得云淡风轻，可崔嵬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因为正如对方所说，猎食者奉行弱肉强食的法则，崔嵬就是因为没有实力杀死沈潭，才只能用这种办法抹黑对方。但别人不是傻子，即使会为了保全自身而给崔嵬卖个人情，却不会为了蝇头小利而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毕竟沈潭的残忍在法斐是出了名的，不光对异能者，就算是同类他也没有留情过。这几年法斐申报的猎食者年均死亡数比历任典狱长要高一倍多，底下人自然不愿意为了上面人争权夺利搭上自己。
　　“把人先放下来。”
　　崔嵬最终还是妥协了，丁成和江路出面就代表着如果沈潭事后追究，这两人已经会撇清自己，而他还没有拿到实证，确实不能就这么直接杀了陆丛，反正想要让人招供，还有的是办法，没必要和法斐所有人都撕破脸。
　　陆丛被放下来，高处的气窗外，一只隐形的鸮转动头颅将刑房内的所有动静都看在眼里，可从始至终，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这只鸮的存在，只是最后丁成离开的时候，不经意回头快速瞥了一眼气窗的位置。
　　在确定刑房内没有进一步动静之后，鸮鸟张开双翼，自最高处越过了法斐的高墙，而当离开后，猛禽才显现出它原本的姿态。与远古未变异的鸮类不同，这只隐形鸮的翅膀上另长着一双爪子，翼展也比别的鸟禽要长很多。它飞行的速度也更快，转眼间就飞离了法斐哨台的侦查范围，径直往西南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