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无限世界当花瓶 上(176)
河神对这家人总是很宽容。
宽容到他们理所应当享受着这一切。
他们用祭司这一职位贪了很多东西,有时候唐宁感觉他们看起来和最初那些会扒下小公子衣物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河神仍旧让老婆婆的后代当祭司。
虔诚的信仰之力汇聚在河神身上,都是沉重的东西,重到让唐宁这个旁观者都要喘不过气来。
寄托着神像上的不止是美好的,许多的贪念、欲望、仇恨,各种复杂的东西好像尘埃般在上下浮动。
河神的雕像越修越高,唐宁看到的视角也越来越高,他在这个诡异的时空中已经快分不清时间的流逝了,一切好像在眨眼间就过去了数十年数百年,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又很慢。
他看到络绎不绝的人出入庙中,那些人的愿望也越来越大,好像变成了一个个张开的人形怪物,又像水里张着嘴等待饲料的鱼。
河神无法实现那么大的愿望。
比如有人说想要长生不老。
河神只好让他的尸体重新活过来,这样就永远都不会老去了。
又比如有人想要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河神便让他下一秒就死去,这样他这辈子的钱就再也花不完了。
......
河神变坏了。
所有人都这么说。
这一任的河神祭司才刚继任不久,很年轻,也很善良,他跪在了神像面前,许愿河神不要再作恶了。
河神没有应允他的愿望。
祭司忧心忡忡。
祭司看到神像双手长出了利爪,这是从前都未曾有过的变化,他们私下聚在一起商议,有人说,那利爪或许是河神邪恶力量的来源,只好把雕像上的双手砍下来,换成无害的手,河神兴许就不会再杀人了。
于是大家砍断了所有雕塑上的手。
许愿池里的雕塑,庙宇里的雕塑,家家户户供奉着雕塑,泥做的雕塑,木做的雕塑,玉做的雕塑......
雕塑也会疼吗?
如果不会疼的话,为什么被砍断的地方会渗透出红色的鲜血呢?
那诡异的血液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尖叫。
唐宁看到神像眼睛上的墨色颜料晕开,将原本的眼白也晕成了黑色,祂高高坐在神龛之上,这一次,没有人许愿,祂却让那些砍过雕塑的人双手断裂。
那些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疼痛,他们疼到满地打滚,痛哭流涕,拼命求饶——
好痛啊!
真的好痛!!!
只有祭司是例外。
他也砍了神像的手,他却安然无恙。
祭司站在哀嚎遍野的镇子里,他茫然地看向了四面八方,镇上还在发生各种诡异的事情,许多死去的人又“活”过来了,半死不活的怪物变成了河神新的虔诚信徒,它们跪拜在庙前,挡住了其他人进庙的道路,除了祭司,没有人敢再进庙。
年轻的祭司憔悴了许多,他已经连续多日未曾合眼,他跪在高大的神像前,问神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问得那样悲伤。
唐宁坐在神像的位置上,其实他的心中也无数次出现过这个问题,在他看到仆从将小公子推进河里时,在他看到村民挖坟时,在他看到那帮人围绕着祭台时......
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看向被烟雾缭绕着的神像,神像无悲无喜,未曾回应祂的信徒。
那门庭若市的庙宇终于安静了下来,唐宁的视野变大了,他可以看庙里的事情,也可以去看看庙外的事情。
庙里的河神像前摆着一本无风自动的书,唐宁看了眼,发现这是一本委婉却不失风情笔触细腻欲拒还迎欲说还休的......
春宫图。
唐宁记得这本书,这似乎某一任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小屁孩留下的,虽然河神的每一任祭司都是从老婆婆的后代中选取,但适龄的不止一个孩子。
有时候好几个孩子都会呆在河神庙里,有一个小孩从小就胆大包天带着这种书进出河神庙。
最后那个小孩被选为了新任祭司。
唐宁当初还有点奇怪为什么河神要选那个小孩,明明对方各方面都不是最优秀的。
实在是......
唐宁看向那座神像,神像一半没入黑暗,一半被烛光照亮,似乎寓意着那本该无欲无求的神,在万丈红尘无边苦海中,也沾染了满身尘埃。
那唇中涂抹着的红颜料好像血,晕出了唇角,似乎噙着一点笑意。
在这漫长的属于河神的回忆里,唐宁还是第一次看到河神露出像笑一样的模样。
无情无欲不一定是快乐的。
祂放纵着自己的欲望,倾泻出肆无忌惮的恶意时,终于得到了久违的愉悦。
唐宁呆呆看着祂,看着祂走下了神龛,漆黑的鱼尾像蛇一样游走在地上,祂披着充满古韵的金缕衣,像从囚笼挣脱而出的怪物离开了这间庙宇,庙外的天空黑云堆积,家家户户挂着白灯笼,有火光亮起,那是怪异的尸体在被焚烧。
祂古井无波的眼神望着庙外的景象,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撼动祂的心——
两只路过的公蚂蚁在祂的尾巴边交叠起身躯。
——修长的手自宽大袖袍探出,一支画笔和一张画卷凭空出现,祂三两下勾勒出了一副蚂蚁拟人春宫图!
蚂蚁:“?”
唐宁:“???????”
一笔挥洒结束,祂放下狼毫笔,像是忽觉索然无味。
唐宁痴呆地看着祂。
祂应该是看不到唐宁的,却像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朝唐宁这个方向看来。
微卷的头发垂在额头,在朦胧的金光下,唐宁隐约窥见一双冰冷如寒潭的双眸。
四目相对间,唐宁的心骤然紧缩,他忽然觉得这个眼神像好多人,像邵明缊,像宫鋆,像祁昀,像莫云初......
但他不应该这样觉得。
祂是祂,祂最像的只是祂自己。
毕竟其他人都不会画蚂蚁春宫图。
祂重新转回头,一个人静静作画,唐宁又想靠近这个存在了,他知道对方应该是听不到他的声音,可他还是想说话,说什么呢?
“你画画好厉害。”
“你一个人是不是很寂寞?”
“其实我也是。”
“坐在庙里变成神像好寂寞。”
“......”
唐宁碎碎念着,他凑到了祂的身边,看到祂在专心致志地绘画,这一次祂画得很正经,画的是一个穿着红嫁衣的人,那嫁衣款式唐宁很是眼熟,很像他在上个副本穿过的那条。
应该是巧合吧,毕竟嫁衣款式撞了也不是不可能。
祂将其余一切都画得很好,却唯独没有将画中人的脸补上,整张画的颜色格外浓郁艳丽,浓到像是用祂的心头血绘成,只可惜面部空白,让人有点惋惜。
“你怎么不画了?”唐宁好奇道:“是不是没灵感?”
唐宁知道自己无法发出声音,他只是习惯了在心里这样自问自答。
他认真猜测:“你是不是想谈恋爱了?”
他又说:“谈恋爱啊,有些时候确实会开心,不过得遇到对的人,我觉得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很不错的人,到时候你们就开开心心去谈一场恋爱,把这些不愉快都通通忘掉。”
“但是你这样好宅,社交圈太小了是很难认识到什么优质对象的,我和你说,等再过几百年,科技发达了,你可以宅在庙里玩手机,你画画这么好,在网上一定会变成大触,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喜欢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