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和猫结婚吧(155)
沃修举着打磨好的利爪,呲着同样锋利的尖牙,他绕着自己的猎物转了好几圈,两人在星际战争里交手的次数不计其数,每一片打有“战时”标志的星区都曾见证他们的角逐,他们仿佛是在以整个星区版图为舞台,跳一支漫长又别开生面的双人舞。
沃修终于在这较量里渐渐生出迟疑。
他发现,自己的目标和他预想的可能不一样。
太不一样了。
崖会泉好像也只是命运推着走,对陈年旧案里的恩怨一无所知。
并且稀里糊涂就荣光满身,再不知不觉就活成了一个标志。
“你说假如没有战争,你现在会在做什么?”沃修在荒星上不动声色递出试探。
他看见崖会泉闻声似乎陷入愕然,对方原本专注观察某一点的目光失了片刻焦。
随即崖会泉又很快把自己调整好,这人恢复素有的冷淡模样,以相当爱答不理的态度,头也不抬地对他说:“没想过,不知道。”
海面恰好升起的金色日光,沃修便借着日光的遮掩,悄然看崖会泉。
“你不知道啊……”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尖牙意意思思地收回去了,利爪也要伸不伸地停住了。
从阴影里奔出来的猛兽就这么举棋不定地继续跟在这个人后面,他还是习惯性与人抬杠,斗嘴,角逐,关注对方在战场上的实时动向。
最后到了决断的岔路口,在进入天灾核心内域之前,他左右张望一下,便用收了爪子的肉垫把人一拍——将崖会泉怼进了那条生路里。
“我再和你打最后一个商量,你要是能出去,这次就多去体验一点和以往生活不同的东西,行不行?”
你不是我应该报复的人,不是应该承担憎恶的人。
“免得别人再问你没有战争会做什么——也许那时候都不用加‘假如’这个限定词了,你却还回答不知道,也太惨了。”
我一生虽然有点短,但我去过许多地方,在辗转岁月里学了一打稀奇古怪的玩意,也体会过丰富又多彩的情感,除了剩下少数遗憾,总的来说,已经比较够本。
小男孩卡修尔曾经有个漂亮罐子,生活里每发生一件他觉得值得纪念的事,不管是好释怀,他都往罐子里放一颗糖,高兴事就放甜的,不高兴的事就放酸的,这个罐子通常只进不出,他攒了满满一罐缤纷颜色,只跟喜欢的人偶尔分享。
沃修没有罐子了,它在他回不去的记忆里,不过,他还有“生活”这个比较抽象的大罐子,里面也陆陆续续填入了色彩,有个小世界。
他想把小世界和色彩都留给崖会泉,把整个大罐子也慷慨送给他。
他曾在寂静处完成一场情感的转换,想请他出去吃糖。
第99章 呲呲乐 “看你可爱。”
崖会泉刚听沃修提起要“算算”时, 他只把那当做一句兴之所至的调情,是顺应前言和眼下情景而随口冒出的口花花,跟沃修平常会信手拈来的调笑话没什么两样。
毕竟, 又有谁会真的在这种时刻——他们还维持着之前纠缠的姿势,呼吸错落地融在一起,他唇缝里隐隐有血味残留,唇上尚有被噬咬过后的微妙感触与一层不甚分明的水光, 而沃修的尾巴在他垂在身侧的手腕上缠绕,灵活的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扫着他虎口到掌根一线,又偶尔移至掌间,密实的绒毛在掌心轻蹭,像若即若离地撩拨。
——谁会在这种时刻真的说起正事呢?
结果沃修用行动说:我会。
崖会泉过去没有感情经历, 从他那孤僻到一骑绝尘的朋友圈就能看出来, 他独来独往的度过青春期, 在那个照理说, 是生理及心理层面都最为躁动的年纪,他作为一个自己对所谓“品尝青涩果实”毫无兴趣的人,对别人的感情历程自然更懒得探听, 也从不参与那些发生在“深夜档”的热切讨论,所以更顺理成章的, 崖少爷自己没经历, 由于他太傲,他对一般人在谈感情时会遭遇哪些经历不屑听,他就连一点“旁听经验”都没攒到,完美保持了此方经验库的空白。
以至于当沃修还是扣着他的手,暧昧气氛犹存, 对方却说起跟“延续暧昧”毫不搭边的事,崖会泉困惑了,他简直有点迷茫地看着沃修,然后心想:“等等,一般人谈感情时有这个步骤吗?”
其他人也会在这种……比较不可言说的情景里,忽然就话头一转,跟刚才互啃嘴唇的是被别人附体了一样,用还留着印记的嘴开始说正经事,仿佛从深夜场无缝切换到了深夜加班工作场吗?
崖会泉的困惑无从解答,目前这个档口,他也无人可问。
但很快他就也没空去计较这么多了。
沃修和他正经计算过往里的情感比例,却也不会把一切说得太详细,很多地方都是轻描淡写的带过去,而崖会泉从粗略的只字片语里窥到这个人的经历一角。
仅此一角,他被拉进沃修跌宕的人生里。
等沃修轻微动了动,他们的膝盖磕碰,崖会泉回神,他发现自己身侧的手握上了那条尾巴。
他似乎攒了好大一通脾气,还没来得及发,有个人先不按套路出牌,拿骤然坦白的心意反将一军,而还不待他顺着“心意”去考究什么,他被这一将便已是措手不及,那人竟还有连招后手,随即把自己的心和念想都剖开了,条分缕析地呈到他面前,确保他看得明明白白,不存在一点漏看错看的几率。
他从未遭遇过这样的攻势。
崖将军有坐镇偌大一个核心要塞,为光辉之翼管控下三个星区兼往来所有航线布防的能力。
可在沃修的“直率袒露”与“剖开自我”前,他全无应对之计。
火都还没发,就已经没了脾气。
被握在手中的尾巴仍不老实,像条两端固定的多节鞭,它尾巴尖被崖会泉控制住动作,就拿结实有力的尾身一下一下晃荡,毛乎乎的触感不时隔着长裤溜上崖会泉的腿。
“我刚跟着你回家的时候没有记忆。”沃修轻声说,光阴在他话里跑了好长一个来回,终于又跑回现在。
崖会泉看着沃修的眼睛:“嗯。”
“我也不是故意想欺骗你。”
崖会泉的视线上移,看见沃修头顶上的耳朵也正转来转去……和它们主人的一脸镇定似乎不成正比,他就可疑地沉默了一小会,多往那对同样毛乎乎的耳朵上看了好几眼。
坦率承认自己恐怕没那么生气了对崖会泉来说,跟“剖出真心”的困难指数相当,并且他仔细一想,还觉得不对,这整桩问话起初,难道不是他更占据话语主动权,他才是理所当然赢面更大的那个么?怎么他气势汹汹的跟人你问我答,他层层盘问沃修,盘到最后,局势居然颠倒,他仿佛把自己给问成了被动方。
崖会泉觉得这事比“暧昧时刻谈正事”还要匪夷所思,他思来想去,只好搬出万用的陈年理由,认为沃修果然有毒。
火气都给先直球再剖心的组合技打没了,耳朵和尾巴被沃修运用得炉火纯青,堪称某种新时代的撒娇利器。
崖会泉说不出“我不生气”,也不想说“没关系”,他觉得这俩哪一句都显得他脾气太好了,有违他日常示人的形象。
沃修的耳朵又抖了抖,尾巴乱晃的频率开始降低——
“……”崖会泉终于按捺不住,他不耐地“啧”一声,抓着沃修尾巴的手没松,但被沃修抓住已久的那只手腕技巧性一挣,这回痛快从沃修手下抽走了手,他重获自由的手又直往沃修头顶伸去,毫不客气揉了一把立在对方头顶的圆耳朵,“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他一手拉着沃修尾巴,一手按着对方耳朵,沃修两处受制,在他的骤然突袭下似乎有些愕然,没反应过来地看着他。
崖会泉就看准时机,他巧妙运用了自己的腿和一侧手肘,一把将沃修从面前掀开,又逼着对方后退几步。
沃修感到小腿在什么较低的物品上碰了一下,他在愕然之后顺着崖会泉施加的力道放松,任由自己往后倾倒,会客厅浮雕雅致的天花板转瞬出现眼前,他后脑陷落在一片温暖的柔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