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和猫结婚吧(116)
唯有基因信息无法做到完美复制。
异种基因携带者的基因型更为特殊,是最有力的一道的身份防伪标识。
崖会泉拿到对比结果后原地静默半晌——结果显示正被他铐在看管室就是沃修。
非冒名顶替,非恶意整容,非处心积虑的模仿。
那就是本人,从基因型到头发丝都是原装。
乌珊莎冲崖会泉抬手,用小臂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主动把将验证结果带给当事人的环节让了出来,让在这件事上尤为霸道的崖将军去完成。
崖会泉好像匆匆对乌珊莎点了个头,又好像开口与狮子女士难得客气了一句什么。
他记不太清了。
在两个选项前摇摆不定的那台天平不用再摇摆,它终于倒向了有定数的一方,结果似乎也贴合了人的期待。
可天平倒下去,崖会泉的思维却飘了起来。
所有之前因结果不明而强行压制的问题争先恐后的浮了上来,几乎搅懵了头脑,让崖会泉有些“身魂分离”,在动作的宛如只是他的躯壳,该说什么、做什么回应都是身体出于本能在进行,而至于他本身,则淹没在杂念的洪流里。
他只有表面看起来是冷静的。
他“冷静”离开联合会议室,“冷静”走过通过舰身对接阀临时搭建的桥,“冷静”接受站岗卫兵对他的敬礼……最后“冷静”出现在了红外线区感应到人,便自动完成身份识别,侧滑着开启的看管室门前。
屋子里明明有照明大灯,但里面的人像生怕能源浪费,觉得一个人用不着开太亮的灯,房间里只有靠近桌椅的一盏壁灯亮着,本就照明力度有限的壁灯亮度还调得并不高,光线是暖色,把勉强能被照亮的人发丝颜色映得更浅,细碎的光点缀在他身上。
而这一幕竟与崖会泉梦见过的那个场景奇妙吻合。
那人的姿势和崖会泉离开前相比,没什么变化,仍然是坐在桌后那张金属靠背椅上,他散漫地在桌下伸长了腿,一侧膝盖微微曲起,与警报器“亲密无间”的手自然垂在身侧,另一只空手的手肘却支在前方桌面上,手闲得慌一般,把什么东西正团在掌心。
崖会泉进门的刹那,刚好看见他重心微微往支起的手肘那头倾斜,散在额前的稍长发丝也随重心一起偏向一边,这随意闲适的姿态让他比崖会泉小的那十岁的年龄差距忽然分明。
他把那东西拿在手里把玩。
光线有点暗,人已经霸道占走了大半的光,像个会发亮的非典型小黑洞,把光线与他人注意力都吸到了自己身上,他手上拿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站在门口的崖会泉便一时没看清。
崖会泉只能看出来,那应该是一团硬度不高的东西,它被握着,还能在沃修的关节处漏出一部分,被那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拢着,偶尔还要把手指往里缠一下。
情绪错综复杂到不可言明,想法与念头都是开闸的洪流,铺天盖地的漫过心口,又拥堵在仅有的传达出口。
极致的混乱下,注意力反而就容易被这种单一的细节吸引。
崖会泉短暂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想问什么,拿着确切的报告单回来后见到这个人第一句话、第一个动作……乃至于第一个表情是什么。
他只往前一步,注意力寻求拖延借口似的汇聚于一点,想把沃修手里的东西看清楚。
沃修之前应该是在走神,他专心把玩着手里的物品,都没注意到崖会泉开门,电子门验证身份时的通过确认与滑过门槽的动静都没让他回神。
但崖会泉往他走了一步,他似乎倏地有了反应,朝崖会泉抬眼——
也就是这个瞬间,沃修的手回到了光源照射下,他手上动作停住,拉近了距离的崖会泉也终于能把他手里的东西看清晰。
这人的手指勾缠在白色的棉布上,指尖从布料模拟人手的“五指”间穿插过去。
沃修在玩崖会泉之前没瞧见的那只手套,五指微妙地与手套完成了十指相扣。
他就维持着这么个奇异的“十指相扣”造型,蓝色的眼睛移过来,有些愕然地看着走近的人。
“真的是他。”崖会泉想。
这句话在崖会泉心里又重复了一遍,他想:“沃修真的回来了,这个人死而复生。”
然后再下一秒,心头奔涌的其他情绪与问题都收了一收,“死”这个字犹如是一把密钥,是个开关,竞速一样在脑子里横冲直撞的想法们不约而同刹车,让路给了缠绕崖会泉从苏醒至今的魔咒。
他的思维定在了他和沃修上回分离的时候。
“你……”沃修因为感到崖会泉像已在原地驻足得有些久,他出声想要叫一下这个人。
崖会泉被他“叫醒”了,之前浑似冻住的五官也重新鲜活地动起来。
……但鲜活的方向恐怕跟沃修预期得不太一样。
“谁让你这么做了?”崖会泉倏地恼怒,“谁求你把路让给我了?!”
这是在崖会泉心头堆积已久的话,他一度没说出口,后来无人能让他出口。
能当做有效身份证据的对比报告被重重拍到桌面上,与椅子同材质的金属桌面都被冲击出了颤音,在房间里颤颤巍巍的嗡鸣。
对着终于敢相信归来的人,崖会泉的这些话终于能吐露,把它们摔给该听一听的人听。
“我……”沃修张嘴。
又被崖会泉毫不留情的截断:“你?”
崖将军情绪上头,冷笑一声:“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伟大,很聪明,很大公无私,淋漓尽致得朝世人——主要是朝我展示了一番什么叫‘个人英雄主义’?”
白手套还被沃修拿在手里,崖会泉只要视线一低就能看得很分明。
仍“十指相扣”的手套无端灼到了他的眼球,让他闭了闭眼,把更加尖刻地质问丢了出去:“你为什么这么做?”
第76章 拥抱 “没关系,我听到了。”……
沃修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眼手套, 嘴唇有片刻的抿起,好像这是个需要谨慎思虑来回答的问题。
但对情绪正沸腾的人来说,每多一秒的思考, 都像是在拖延,对面每个长达三秒以上的沉默,都像是对提问一时无话可说,在紧急琢磨着该怎么找借口。
因此崖会泉自己把话说了下去。
他跳过问题, 快进到了下一阶段的声讨,甚至用词开始到达了“出言不逊”的水准:“你真他妈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是时代英雄是吗?”
沃修持续无言:“……”
崖会泉紧紧盯着沃修:“你冠冕堂皇地来做决定,来像裁决者一样去判断谁该生,以及谁该死——我还从没听说过审判席与判官还能同时兼任的,谁他妈让你这么能,谁给你的权力?”
沃修上一个问题都还没答, 崖会泉是典型很要考生命的那种考官, 思考时间不给足, 答案也不听, 只把尖锐问题一连串的往考生脸上怼。
还凶得很,“我要你命”简直写在了神情里,站在他身周半径五米内, 都能感受到他直往外蹿的火气。
沃修只好继续闭嘴,他想先让这人泄够情绪, 免得火强自往回逼会把人灼出内伤。
崖会泉自己也觉得他好像从没这么生气过——以前从没有, 程度最接近的一次是在天灾核心。
但天灾核心那一回,饶是崖会泉也快急火攻心,他却根本没那么多空来生气。
他那时候咬着牙,顶着高温,注意力都放在反复搜索, 反复找寻还有没有残余的一线生机上。
现在,“生机”变成了一整个的活蹦乱跳的沃修,就在他面前。
火气就像是掩埋在火山灰下的余热,本来以为仅残留最后一点燃烬后的余温,没想到一遇上火星,余热也能变作烈火,从灰烬底下飞快升起烟尘与金红火焰。
“滚回隔壁!”两重火气叠在一起,崖会泉越火冒三丈说话越难听。
他目光冷冷从闭嘴的沃修脸上剐过去,某种说不出炽烈情绪还与火气交织在一起,让他出于窥探到了陌生事物的本能,想要谨慎的留出距离,还有点说不出的想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