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练习生(210)
走在他身旁的男孩身影脊背一顿。
两个人走到了教堂走廊的拐角处。
这里光暗泾渭分明,背后和前边墙壁上燃着灯火,明明灭灭的光线在楼梯一排排铁栏上切割,光暗交错着映照到小恶魔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晦涩不清。
有那么一瞬间,小男孩的侧脸看上去似乎有些落寞。
并非是因为他自己难过,似乎是因为某段存在六岁人格中的未来记忆。
“哥哥想知道吗?”
他测过脸来,软趴趴的黑发紧贴着脸颊,头顶呆毛翘起,露出一个和平时别无二致的笑容。
“想啊。”宗九回答的十分爽快。
白得的情报,不要白不要。趁着小恶魔好忽悠,先一顿操作了再说,等到大恶魔回来后可就过了这村没这店。
“好。”
小恶魔笑了笑,笑容浅淡,“如果哥哥想知道的话,那我就告诉哥哥,不过不是今天。”
“要是成年的我知道,那可就糟糕了。”
说着,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谁让我这么喜欢哥哥嘛,就算他知道了,也不可能把我拎起来打一顿屁股。”
魔术师十分给面子地从喉咙里低笑一声。
看小恶魔吐槽大恶魔实在太搞笑了。
成年体的恶魔果然是人嫌狗憎,连小时候的自己都不喜欢他,做人也算失败了。
两个人顺着大教堂的螺旋楼梯,走到了最顶上。
最顶上一层是教皇的房间。
长长的走廊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边缘用金线手工编织,缠绕在一簇簇流苏表面。
墙面上的灯火昏暗,照亮了周围通体灰白色的花岗岩石墙。
宗九推开厚重的木门,带着小恶魔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内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艺术品。
有雕刻,有油画,还有赤金做成的精美摆件,最中央的大床里塞满了舒服的羽毛,柔软到不可思议。帘幕如同裙摆般从房间最高处散下,围住大床周围,如同女子散开了面纱。
宗九拿出了自己的物理学圣剑,蹲下来伸到壁炉里扒拉两下,把下方烧得发红的柴火捡出来,注视着它们窜起火苗,这才松开手。
第一次拿出来使用,结果是用来当火钳的物理学圣剑重新飞回他的耳垂上。
“你睡吧,我走了。”
把人送到后,宗九漫不经心地将手插/进兜里,无视了小恶魔恳求又略带着希望的神情,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可是哥哥,外面在下雨,还在打雷,我好害怕。”
他还没走几步,背后就传来了小恶魔闷闷的声音。
“这样吧,我给你变个魔术。”
魔术师回过头,灵巧的手指在空中翻飞,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只小臂长的玩偶兔,塞到小男孩怀里,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乖,睡不着就抱着它,很快就能睡着了。”
“你总要长大的,加油哦,哥哥看好你。”
小恶魔:“......”
最终,他还是没能把魔术师留下来。
随着大木门“嘎吱——”一声关上后,偌大的房间内再度恢复了死寂。
厚重的门板和花岗岩石墙足够隔绝一切声音,关好的窗棂也将外头轰轰烈烈的风雨阻拦到最小,只能从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缝隙里听闻声音。
教堂内并不通电,一到晚上就黑漆漆一片,房间又太大,壁炉里的火焰窜起来一下后又缩了回去,懒洋洋地趴在木柴上燃烧,没多少明火,伸手不见五指。
小男孩站在原地,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神色不明地低下头去,缓缓将怀里的玩偶兔抱紧。
......
第二天一大早,教堂便开始了晨祷。
小镇居民们如约而至,一个个排着队从大教堂的门口鱼贯而入。
大家手里从白色的圣水盆内沾了圣水,在胸口和额心前画着十字架,虔诚祈祷。
睡醒后的练习生们也一个个下了楼,有些练习生甚至自发组了个小队去小镇外面逛了一圈,如今站在一旁,一个个神色复杂。
他们已经避免去想曾经的事情,也避免去回忆。
可这个小镇真的很美。几乎所有人都能从小镇里找到自己在现实世界生活的回忆。
或许是一台冰淇淋车,或许是一家面包店,或者是自己家小时候的院子。
或许就像小镇居民自己所说的那样,现实和虚幻有那么重要吗?
当虚幻足够真实,你又怎么分得清现实原本是不是虚幻呢?
一边是前途未卜,鬼影重重的无限世界;一边是鸟语花香,温暖祥和的避风港。如何选择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直播间的弹幕都深有同感。
【说实话,就算这个副本里没有练习生的亲人,只要能够保证安全,应该都会有数不胜数的练习生选择留下】
【是啊,要是能够有选择,谁会愿意留在无限循环,或许这回运气好活下来了,谁又知道会不会死在下一轮副本里?唉,当初那位鬼谷子前辈那么强,不一样神魂俱灭,什么也没留下,何况我们这等平民老百姓】
【确实,换了我我也会留下来,真是感同身受】
徐粟罕见地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正在此时,练习生里传来几声惊叫。
晨祷结束后,不少镇民都犹豫着上前,问练习生们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吃早餐。
“伢子,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米粉,来家里尝尝不?”
“以前你最喜欢的那家早餐店镇上也有,爸好久没和你聊过天了,知道你这一路上过的辛苦,有什么不开心的不高兴的要不都来和爸聊聊?”
安东尼的金毛也嚎叫两声,大耳朵耷拉下来,高兴地扑到半吸血鬼脚上撒欢打滚。
总之能完成主线任务就留下来,完不成主线任务就是立刻抹杀。
因为想通了自己打算留下来后,练习生们的态度也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
于是也就有人发现了不对。
镇民们少了几个,有几个练习生的亲属没有来。
戴着眼镜的钟意远顿觉奇怪,便顺口问了一句,“我阿妈去哪里了?”
他一问,另一个镇民一下子卡了壳,支支吾吾地不开口。
钟意远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神情越发急切。
“我阿妈呢,我阿妈去哪了?!”
在现实世界里,钟意远的阿妈早在他读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时正好高考前夕,于是村里人便遵循他阿妈的遗愿,谁也没有开口。等到他高考结束回村后,头七都已经过了,连阿妈的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从此成了心里最大的遗憾。
所以当初在小镇里看到自己已故的阿妈时,钟意远的眼泪直接唰唰唰就下来了。
能够和已死之人会面,已经是奇迹,不少人穷尽呼唤也无法再见一眼。也因为钟意远本身拥有阴阳眼,于是便越发成了执念。
“她......她......”
镇民吞吞吐吐,到头来还是只叹了一口气,声音苦涩,“娃儿啊,你阿妈是自愿的,千万不要责怪自己。”
这句话有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就把钟意远给镇懵了。
他声音颤抖,终于肯定了自己心里的那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