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仙尊的崽跑了(12)
“随澜,随澜。”
殷淮梦攥紧魂灯,喉头哽咽,心中大恸,无声祈求。
祈求上天不要对他这样残忍。
幽暗的灯火飘忽了不知道多久,慢慢又亮了。
殷淮梦怔怔看了一会儿,脸上似哭似笑,抱着魂灯,再度叫着江随澜的名字。
他修为退步,没有察觉魂火气息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从仙到魔,一夜而已。
第11章
仙修与魔修一字之差,追根溯源到上古,其实只是两种不同的修行方式,灵气与魔气也是同源的能量。
修士也可以在仙修与魔修之间转换,虽然难、且频繁的转换对修行来说是事倍功半,但的确可以。你的亲朋也不会因为你是魔修而对你有什么看法。
直到“堕魔”出现。
正常的魔修,是出于自身意愿,引天地魔气修行。
而堕魔,是修士不受控制,因心生妄念、邪念、恶念,而引得魔气风暴侵入体内,蚕食经脉与丹田中的灵气,在顷刻间将一位仙修转为魔修。
堕魔者,均非良善之辈。
渐渐的,魔修与堕魔者等同,整个魔修群体也愈渐走向疯狂。仙魔就这样对立对抗了几万年。
江随澜知道殷淮梦瞧不起魔修,当然,殷淮梦的确瞧不上那些自甘堕落的人。
但最早,殷淮梦对魔修,是比“瞧不起”强烈万倍的感情——恨。
他父母死在魔修手下。
殷淮梦曾在迷境停留多年,他不是别人想的那么容易就悟了道。这份恨是他最大的绊脚石。
“淮梦看起来淡漠,但其实性子极执拗,”雁歧山主峰,面对潜阳,兰湘子这样说,“他当年认准了无情道,但父母之仇放不下,便以迷境修为去杀化境的魔修尊者。报了仇,解了恨,修了无情道。如今他认准了江随澜,所以连自身几百年的修为都说不要就不要,你觉得,我能劝他回来?”
潜阳握拳道:“那雁歧山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他雁歧山也不要了吗?”
兰湘子道:“我知道弟子间都说,雁歧山下一任掌门之位是留给孤琴的。霸剑莽撞,醉刀随性,只有孤琴,看起来沉稳可靠。我又待他那么好。”
兰湘子笑了一下,说:“但我从未想过把掌门之位给他。”
潜阳惊道:“怎么会……”
兰湘子摇了摇头,改说另一件事:“楼冰身体恢复八.九成了,送他下山吧。”
“不行!”潜阳脱口道。顿了一下,讪讪补充:“他现在没有修为,出了雁歧山,不好生活。”
潜阳已经知道楼冰曾是狂扬右护法的事,但看起来仍然痴心未改。
现在楼冰在潜阳的小重峰住着。
那晚殷淮梦头也不回地走了,楼冰伤心了很久。
最近似乎好了许多,也会和潜阳说说笑笑了。
以前,楼冰还是楼琼树的时候,从来都只爱和殷淮梦在一起。他对其他师兄师姐只是恭敬,并不亲密。因为殷淮梦,潜阳总自觉地不打扰他们,只远远看着。
这段日子,是他和楼冰最亲密的日子。
他舍不得。
兰湘子看了他一眼。
潜阳被看得遍体身寒,他猛地跪下来,头埋得很低。
兰湘子慢条斯理道:“这样吧,你带楼冰,去平蹇交界的廉城,和你师兄一起守界。那里条件不如雁歧山,但有你在,会照顾好他的,对么?”
潜阳大气不敢出,最终咬牙,低声说:“是。”
所有弟子中,只有潜阳见过无境的兰湘子杀人。
无境一击,那场景很恐怖。
尔后兰湘子回头,眼中杀气未散,潜阳僵立在原地,以为自己也要被杀。
从此,他怕兰湘子。
十二月二十日,蹇洲为数不多的城市都过灯节。
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习俗了。
有些城市像碧城,有高人布了阵法,气候还算适宜,过节街上热闹,布置也好看;有些城市像廉城,空气都冻得掉雪渣,街上挂了花灯,但白天稍暖和一些还有人出门逛一逛,一入夜,太冷了,大家都缩在家,趁着过节吃点好吃的,做点爱做的事儿。
楼冰裹着厚厚的狐裘,脸色苍白,小口小口地喝一碗药汤。
潜阳走进来,沉默了一会儿,对他说:“师兄和我们联系了,说他到碧城了,叫我们不用担心。”
楼冰眼睛一亮。
“师父让我留在这里,我们不能去。”潜阳说。
楼冰放下药碗,垂着眼睑,很失落。
潜阳心一软。
*
殷淮梦踏进碧城,终于不那么冷了。
云片糕比在小银峰时瘦了一点,在他肩上乖乖趴着。他白衣衣角溅了雪泥,脚步沉重,没有以往那样淡然的仙风道骨。
人来人往。
魂灯到这儿基本上不起作用了,殷淮梦只能自己慢慢走,慢慢找。
路两边是小摊,卖什么的都有。自制的花灯、荷包,糖葫芦、桂花糕、小糖人,印刷精致的基础心法、剑谱……
小孩欢快地窜来窜去。
有孩子喊:“先生在那边放河灯!我们去给他一个惊喜!”
云片糕的耳朵倏然立起来,殷淮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就从他肩上蹿了下来,咻得跑了。
殷淮梦一惊,又一喜。
他拨开人群,追在云片糕身后。
“先生先生先生!我们!刚刚!感受到灵气了!!!”
跑过来的几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有男孩有女孩,兴奋得不行。
“这么快?!”江随澜真的很惊喜。
他们只是普通孩子,不是什么什么修道家族的子弟,从小耳提面命地要修炼,识字起就要背心法……这才上了几天课,能感应灵气,算是很有天赋了。
几个孩子手舞足蹈地给他形容感应到灵气那一刻的感受。
江随澜正听得开心,狂扬忽然插嘴道:“那小子,你刚说你感觉到了,好像一阵风吹过?”
“呃,嗯……是……”
“灵气不是风,”狂扬冷漠无情地说,“你感受到的只是风而已。”
“啊?不、不是吧……我还感觉到好像丹田热了一下……”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是啊是啊。
狂扬啧啧摇头,开始给他们上课。
江随澜:“……”
把一群孩子说得从兴致勃勃变成了黯然神伤,蔫蔫散去,狂扬才满足。
“你干嘛打击他们呀……”江随澜说。
狂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难道让他们以为自己当真天赋异禀不成?这几个孩子有一个算一个,所谓感受到灵气,都是错觉。我还奇怪呢,怎么错得如此统一。”
江随澜沉默了片刻,羞愧道:“我昨天给他们讲我刚修炼时如何感觉到灵气来着。”
就是,一阵风,一阵热嘛。
这下换狂扬无语了。
他叹道:“你也不是刚修炼一天两天了,怎么就连这些都没搞清楚。”
江随澜有点走神地望着河灯。
这条河叫碧河,从尔江分流而出。
每年灯节都有人放河灯,和“在烟花盛放时亲吻喜欢的人就会永远在一起”一样,放河灯也有个说法,“在花灯上写下愿望,放河灯随碧河漂流,愿望就会实现”。
江随澜写的愿望是,希望宝宝能平平安安出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他现在的肚子已经隆起些许,衣裳穿宽大点也就勉强能藏。
江随澜的手不自觉地放在小腹上,对狂扬说:“当初我就是这么感觉到的,我和师尊说,师尊也没有反驳我,还说我很好。我以为那是对的……尽管后来正式修炼发现灵气的确不是风,也不热,但我一直以为,第一次的感觉可能就是不同些……”
“随澜,”狂扬忽然上前一步,拥住了他,微微低头,在他耳畔说,“现在若是见了你师尊,他要你跟他走,你会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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