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寄生Ⅱ(47)
“就这样,开始吧。”说罢,我旋即瘫软下去。
离我最近的捕猎者——从体型上看最强悍的那个黑人大汉,名叫莫顿——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我的身体。
“晕过去了吗,精神紧张还是什么原因?”西塞莉微微皱起她那纤长的棕红色眉毛。
莫顿用手指撑开眼睑看,随即测了一下颈部的脉搏,不死心地又俯身贴在胸口听了听,最后面色铁青地回答:“不,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他死了。”
捕猎者全体陷入了沉默。
异常凝重的空气中,莱斯特最先反应过来。这个银发灰眼的冷峻杀手面无表情地提醒同伴:“还剩19分25秒。”
“撤。”莫顿打了个手势。霍然醒悟的捕猎者们默默咀嚼着方才收到的古怪指令,飞速撤离基地。
“清道夫”并没有追击他们,它们并不像人类一样,依赖不可靠的视觉确认目标。
在我散发出的生物电磁场中,它们知道攻击目标从未消失,也从未离开过这个房间。
机甲外壳上的黄色提示灯又开始疯狂闪烁,内核处理器已经运行到极限,去除电荷的中性粒子团从加速器中脱膛而出,高能定向束流从前后左右四个方位,以每秒接近30万公里的亚光速向我袭来。
在甩掉了累赘的我的本体面前,它们以为自己还有胜算可言吗?
“那是……什么?上帝啊,那是什么?”
地面在接连不断的闷响中摇撼起来,即使远在千米之外也能感觉到那股剧烈的震感。掩护科研人员逃离基地的士兵们纷纷回头,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
在拉近的视野中,他们能清晰地看见,被钢铁壁垒牢牢围住的整座基地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揉在掌心的纸团,伴随着不时闪耀而过的雷鸣电光,由四面八方向中心点压缩,仿佛漏斗中的流沙一般,向漆黑的深渊坍塌下去,化为虚无。
“重力坍塌……那是个黑洞!”一个技术人员惊恐而绝望地尖叫起来,“天哪,一个在地表形成的黑洞?!它会把我们这个星球全吞进去的!”
站在旁边的男人紧握住她的手,情绪似乎要稳定一些,“甜心,冷静点,你看它已经开始停止坍塌了,是一个微型黑洞,不会把我们都吞进去……这太不可思议了,我猜有什么东西,在基地内部造出了一个奇点……所幸的是,坍塌视界似乎只限于整座基地范围之内,虽然不知道地球会不会因此胃穿孔,但我想应该不会影响到我们下个月婚礼的如期举行。”
这个男人有着讨人喜欢的性格——但愿何老板在看到我的“尸体”时,也能如此幽默与乐天——我顶着临时宿主的身体从他脚边溜过去时心想。
裴明昊的心脏在跳动、血液在循环、肺在呼吸,但从临床医学的死亡标准来说,他已经死亡超过一个小时,完全依靠人工仪器来维持胸口起伏的假象。
何远飞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抓着裴明昊的一只手,将蜡白冰冷的手背搁在下颌,寂然不动地凝视他,脸色看起来比病床上的那位更像个死人。
期间金发女医生已经进来过一次,轻声细气地请求撤掉体外循环系统,“人死不能复生,放手让他安心去吧。”她语带怜悯地劝告。
何远飞回之以刀锋般凌厉的眼神和杀气腾腾的一句:“滚出去!”
“我知道你会回来,”在女医生悻然关上房门后,他继续凝视雪白床单下的躯体,絮絮低语,“明昊,我在等。”
“你不会让我等太久吧?”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也许你并没有意识到,对人类而言,活着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
“已经好几个小时,明昊,你太慢了!”
我想提醒何老板,实际上我离开这具身体才一个小时,颜色单调的空间令他产生了时间感混淆,可能某些过于动荡的情绪也是原因之一——但目前寄生的宿主并不具备完善的语言功能。
或许我应该快点回到原宿主身体里去,才能避免眼前的场景就跟拍狗血肥皂剧戏似的,令人无法忍受地往煽情和苦情方向一路滑去。
我悄然潜近时,何远飞仿佛有所感应地转头望向墙角:“……是你吗,明昊?”
老板,你该做的是投诉这所医院的卫生状况,而不是露出这种又惊又喜的表情——那不过是一只蟑螂!
我趁他转头的空档,将无数细如棉线的交接器钻入病床上的身体,安静而利落地完成了宿主转移。
迅速检查了一下,还好,体细胞还没有衰竭到无法修复的地步,我又开始干起了自从寄生在这个名叫裴明昊的人类身上后,干得最为熟练的活计。
半小时后,我在重新开始震颤的脑电图波形中睁开双眼。
“——明昊!”床边的男人失声叫道,一种乍然怒放的狂喜如烟火般从他脸上迸发出来。他不自觉地抽了口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哽咽,听起来像某种含义不明的叹息,然后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将我的掌心覆盖在他额头上。
“糖。”我吐出一个字,累得想要立刻休眠。
“在这里,”他从床边的桌面上取来一个装满糖浆的玻璃杯,“我叫人运来了几十上百箱,堆在隔壁房间,各种品牌各种口味都有。”
接连灌下七八杯糖浆后,我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特地给我准备的吗,真是奢侈,可惜我不是蓄电池,没有能量储备功能。”
他轻笑道:“没关系,就算你吃一颗扔一箱,我也不会破产。”
“你会不会破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不立刻离开医院,我们都会上明天的报纸头条,我敢打赌大标题一定是‘死而复生!见证现代医学无法解释的奇迹’。”
第11章 好奇害死猫
入夜时分,我回到何远飞位于洛杉矶的别墅,进门就看见杜衡穿着套白色休闲装,舒舒服服地斜躺在沙发上看新闻,丝毫没有被暴力绑架后的心理阴影。
“嗨,来看这个,”他头也不回,把手掌伸出沙发背招了招,示意我们看电视屏幕——那不是电视台播放的新闻,是一条网络信息配上一段有些模糊的视频。
“或许这事儿你们已经知道了。有够匪夷所思吧,那座军方外勤基地整个儿消失了,连水泥渣都没剩,原地出现了个深不可测的天坑……政府全面封锁了这件事,有人刚好用DV拍下了当时的场景后上传到网络,虽然只有十几秒,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
他按下暂停键,冲过去指着图像的中心点:“看这里!这是个奇点!就是它引起了重力持续增强,强到超越物质本身承受的极限时,所有物质都向这个点无限坍缩……太漂亮了!一个完美的黑洞!可惜体积太小,蒸发得太快,否则我们的卫星就能拍到世界末日的奇景了。”医生得意洋洋地解说,好像那个微黑洞是他的杰作一样。
何远飞无法置信地盯着屏幕上那段循环播放的视频,又回头看了看我,最后捏着眉心低声感叹:“你带给我的心理震撼从不封顶吗?一个黑洞……天知道下次是什么!亲爱的,除了对我,我想你对这个星球都得更温柔些才行。”
比起另外一些具有侵略性的寄生者来说,我觉得我已经算是温和派了。当然,偶尔在处理麻烦或情绪波动时,我可能不太控制得住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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