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人间(170)
比那些可怜的战巫,为了当季的新裙子,从今后,她们每个星期都要秀一次不说,一次出场费俞东池才给人家每魂二十贯。
“你们长的实在太难看了,不值这么多,有人花钱参观你们就已经不错了,要知道,你们买那些手织的破毯子,我可不收你们的税呢!”
这是俞东池对战巫的原话。
跟死人征税的事情他都做出来了,所以他是彻底放飞自我,无所畏惧了!
自己……大概是第二好看的,所以才拿了第二高的出场费吧!
那?要高兴么?愧对种花祖先,他已经混到刷脸换钱的份上了……来这里五年了,新手村没出,转职没做,级别不到六十……还是个该死的卖牛肉干的,混成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脑袋正胡思乱想,江鸽子的手忽被人拍了一下。
他抬脸一看,却是穿着最少十八层蓝色丝缎祭袍的连燕子。
屋内的化妆师,都是双目含水,面露崇拜的看着她们的巫。
然而连燕子这张被精心仔细的收拾过,脸美的简直令人窒息……好吧,如果不是因为气愤而五官扭曲的话,是真的会令人窒息的。
生气了?为什么要生气?
你可是值一万贯的,我都没你多,我都没气,你气什么?
江鸽子不明所以的抬出手捏捏他的脸颊问:“呦!怎么了?”
抓完,他看看自己的手指,指尖一层白沫儿,这是给他上了几层啊?
连燕子满脸不可思议的说:“我……我刚才算了一次!真是,真是……太令人气愤了!”
江鸽子站起来,举起手臂对着镜子来回看着,他别扭的看着自己这张不符合灵魂的面孔说:“气愤?为什么气愤?靠着关系分润点残羹剩饭不好么?伟大的殿下可是给了我们新合同,作为合作者,我们给撑撑场子也说的过去吧?”
连燕子双手握拳,有些咬牙切齿的说:“一年……一年苦学航海资历,做冒险工会薪金最高的资料员,我做全世界最贵的祭台,投资矿脉开采生意……这些……这些收入合起来,竟然还没有他一天捞得多!鸽子,我们要少了!”
吃大亏了!
看着胸腔隔着十八层丝绸都能剧烈起伏的连燕子,江鸽子愣了一会,忽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
他又捏了他一把,用轻松的,还带着点舞台剧的腔调说:“啧!我说,你这个后天加成的,还想跟人家八百年狐狸窝出来的浸油狐狸崽子比?想开点吧,政治生意能跟你的生意一样么?”
说完,他正了一下领口,对镜子里的年轻人眨了一下眼睛说到:“我可是值五千贯呢!”
去问问毛尖他们吧,今天全部演员,有镜头的十贯,没镜头的才给一贯。
拿了上万倍的报酬还生气这样的事情,也就是家的这位能做出来了。
上午九点。
新铸的世界安宁大铜钟在元平河岸沉闷的响起。
瞭望台的观众纷纷举起自己配发的小望远镜……
跪趴在右岸的战巫缓缓从地上有节奏的站起……
接着,一种奇怪的音乐缓缓从河岸边响起。
那是一种,大提琴小提琴都只剩下一根旋的合奏,旋律玄妙单调而诡异。
战巫的骷髅披着纯黑色的丝绸斗篷,开始在岸边一会变成五角阵,一会方阵的还配着单调诡异的步伐,挥舞着人头骷髅,简单孤寂的在大地上舞动着。
舞得一会,空中响起一个像是从喉咙里,压着声调,低沉而决绝,嘶哑含哀伤的祝祷声不急不缓的,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吟唱起来。
拿了一百贯出场费的丹娘飘在空中,一脸苦逼的正对着臆造出来的曲谱哼哼。
没错,就是哼哼,一句词儿都不许有,越听不懂越好,越是含糊越好,越是单调越好……
她声音可甜了,她们战巫的歌声可美了。
可是那位财主老爷说,就必须黑暗,必须诡异,因为这是那啥的……市场需要,不然卖不出门票?
好吧,为了家人以后的生存,她还是唱吧……
战巫的声音令灵魂颤抖,黑暗到穿透一切人类的伪装,直击灵魂。
而就在这种低哑的祝祷声中,关闭了两千年的葫芦口绝壁,终于沉闷的震动了……
“开了……开了!看到没,大山裂开了……”
常辉郡老戏台,一台从城里刚买,价值一百二十贯的,据说是全世界最大的,八十寸彩色大宽屏摆在舞台上。
老三巷的街坊就如看大戏一般的,早上五点多就纷纷从新居里出来,搬着家里的椅子板凳来抢位置。
杆子爷年前就走了,现在都要到春雨季了,还是归来无期。
老少爷们,可真想他啊!
前两天,从一幕山庄那边的消息,说咱杆子爷今儿要上全国直播了。
这不,如今家家都不缺钱儿了,大家就这户几贯,那户几百钱的集资买了全世界最大的彩色宽屏。
怕看不到直播,就买了全球信号最好的付费频道。
其目的,也就是想看看离家的孩子,他可好不好啊!
段奶奶抱着从自己媳妇手里揽的的拼布活计,一边不用看的缝线,一边儿用脚一直踢坐在前面的段爷爷问:“鸽子呢?咱杆子爷儿呢?一直照这个破山,一直照个破山头,都几个小时了……杆子爷儿呢?咋还没出来呢?”
许是被踢的烦躁了,段爷爷吐出嘴巴里的烟卷儿,扭脸骂了一句:“出来啥,出来啥……还没一会儿呢,还几小时,就你家的老破钟走的比旁人家快,杆子爷不出来,我能喊出来,我能指挥了人家?你能看就看,不看滚回家……”
他话音未落,盘腿坐在第一排的连翘忽然就指着大屏幕喊了起来:“爷……爷!爷爷!”
喊完,她晃着自己的大肥身板,跑到舞台角落,翻出自己的大号饭碗抱着就跑了……
“出来了,出来了……”
本来纷乱的现场,忽然就安静起来。
老少爷们都眼眶发酸,贪婪的看着离家的孩子……
在巨大的屏幕里,年轻的军人穿着笔挺的制服,站在岸边悬台之上。
那黑暗的苍山背景本是浑浊的,然而当这个青年出来,他就如一道东升的朝阳般,点亮了整个世界……
晶亮的麒麟肩章,在年轻都督的肩膀上闪耀着光芒,他的眼神坚定而明净,身姿挺拔如松,黑漆漆的双瞳笃定而又坚毅,看向屏幕的光,能透过屏幕,穿透躯壳慑走一切人的魂魄。
就像最美名画里画的那样,最美诗歌里叙述的那样,他的出现符合一切美学,合心合意到了顶点,契合民众对军人的一切幻想。
九州国民在屏幕下骄傲的叹息,这就是我们九州的军人啊!
而老三巷的街坊,却眼眶发热的说,那就是我们的杆子爷儿啊,怎么瘦了呢……小脸苍白的,一定是吃不好啊……可怜了……
而就在老戏台的一个角落,神色憔悴的妇人,抱着自己的大女儿,用手指着屏幕说:“大瓜子儿,记住他……那是你的哥哥!”
“哥哥?”
“对!你的哥哥!亲哥哥,等妈妈走了,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年老的祝巫从大祭台上,捧下神赐圣水。
年轻的军人从腰下解下佩剑,拔出剑锋,放入圣水。
那水奇异的就开始翻滚,接着发出白色的圣光……
这只是祭台过程的一个小手段罢了。
然而,身后的瞭望台上,几万人顿时神情激动,开始撕心裂肺的赞美起大地母神。
岸边,骷髅们依旧在左三步,右三步,转个圈圈,再来一次……
在天空,丹娘已经在空中躺下,有气无力的哼哼唧唧,旋律越来越苍凉无奈……
如果仔细听,此时是有台词的。
“加一贯,再加一贯……”
最终……俞东池总算大发慈悲,他抬起腕表看看,终于举起带着白手套的手臂,对丹娘摆动了一下……
那一刹,真是春暖花开,丹娘幸福的蹦起,对着身后的大山猛的一分……
如此,封闭的世界,于刹那之间……它总算是又合二为一了!
第86章
黄昏,断崖在身后再次关闭, 当沉闷的石山闭合, 探险队员们的心便寂寞起来。
那种孤寂的感觉不太好形容,如从广阔宇宙的孤星, 一个人瞭望地球。
知道它就在那儿!
却过不去!
只能一遍遍的在记忆当中思想曾有的繁华,假装自己就在其中, 曾属于那儿!
天光依旧有些朦胧光线, 它照射在沛梧小平原湿地与元平河上,大地晶莹翠绿,光线柔和, 河水折射, 给自然不断的变幻神圣的光幕……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两千年来,没有人类的破坏,这里貌美惊世!
还有那一入禁区, 一股子洁净泥土, 充分搅拌青草的顶级空气,便阵势庞大的冲击着所有人的鼻翼, 顺着呼吸道, 它将人类身上一切淤积都清洗了个干干净净, 当下整个身心,就连灵魂都透亮了。
很多人就判定, 呼吸着这样的空气, 最少能够多活一千年!
他们贪婪的呼吸着, 看着,感受着……
从一般人的眼里,这里不规则的小山是翠绿的,身下的河水是清澈的,就连生活在这里的野牛,野羊,野鹿群都是胆大而没被教训过的。
因为没有人类涉足,此地任何物种都在良好环境下自然生长,它们并不畏人,也没有人类的概念,于是就上百只,几十只的扎堆在远处坦荡窥视……并且,那些动物毛皮透亮,健康壮硕,它们十分聪慧的并不饮用元平河水,只是食用距离河水有些距离的……由雨水浇灌形成的水洼内的淡水,没有被污染过的湿地自然河水。
十五部巨大的河道挖掘机,开着足够的磐动力在古老河道地图标示的位置,使劲而缓慢的向前挖掘着。
这儿水位肤浅,水下淤泥恒生。
挖掘机的动静不大,只是推开河泥,倾倒向新两岸的时候,会出现噗嗤!噗嗤!噗嗤的甩泥巴粘稠声……
对动物们来说,这些声音新奇而有趣,并够不上威胁,所以很快有胆大的几只,便一边做出食草的样子,一边脚下蹭蹭的向着挖掘车走进……
探头看看,转身跑开,继续蹭蹭接近,样子憨到了顶点。
两千年前,古老地图上蜿蜒的河道消失了,河水失去约束,伸展触角自由奔放的到处蔓延,将这入口的平原促成一个巨大的,看不到边际的沼泽湿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