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男妃(生子)(14)
“臣弟恳请皇兄宣布您喜得贵子的喜讯。”此语一出,满座皆惊,全殿哗然。素闻皇上不好女色,仅有男妃一人,若是喜获麟儿……莫非……难道……
本来是件喜事,可是一从曜日漈霰口中说出便让他觉得不寒而栗。曜日峦霁清了清嗓子,缓缓地开口道:“朕本打算择个吉日宣了此事,今日既然话说到这儿了也便说了。花颜男妃几年前曾经服用过逆伦,微服私访期间为朕诞下一子一女,而今均已回宫了。等腊月十五他们生辰的时候再摆宴席昭告天下。”
话说至此,文武百官本该齐齐跪下叩首,却一个个还傻站着没有一人动弹。曜日峦霁当即就明白曜日漈霰又要耍什么花招了,只听宰相何贵品上前道:“臣斗胆请奏一事。”
“说吧。”曜日峦霁的脸色已是灰了大半,低垂着眼皮不抬头,冷冷地瞟了要说话的何贵品一眼。何贵品给他这么一瞟,八魂就吓跑了七魂半,赶紧偷偷地往曜日漈霰那里看,曜日漈霰却镇定地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
何贵品这才喘了口气,道:“启禀皇上,臣听闻皇上是凭借一块玉佩找到男妃大人的,不知此事是真是假?”曜日峦霁抬眼看了看何贵品,心道他的消息倒灵通,不过这事不能给太多人知道,到底妃子出逃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都鲜少发生,说出去只会让皇族颜面扫地。他这话说得含糊,似是没有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之意,语气让他憋在心里与别人去乱猜,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他把不明白地都问出来,也省得孤鸿榭以后名不正言不顺,因道:“确有此事。”
“这便是了。臣始终觉得此事事有蹊跷。那玉佩是在当铺里找到的,即是男妃大人曾把皇上御赐的信物当了。这样的大不敬暂且不提,仅是这举动便教人奇怪。素闻大人微服私访期间皇上曾一度与大人失去联系,但大人若是要回来却是随时可以的。然而大人并未直接回宫,而是当了玉佩故意让您发现他的行踪,等着您去寻他,岂不是内藏玄机?男妃大人在石垣村的生活虽不富足,倒也殷实,何故要当了……”
“够了!”曜日峦霁大喝一声,朝堂之上一片寂静无声。
“皇兄息怒,何大人也是为了我们整个皇室的名誉着想,自古皇室的血统就不容玷污,臣弟也劝皇兄谨慎些才好。”曜日漈霰悠悠地道。
曜日峦霁闻言大怒,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比方才平静了,“十一皇弟直言进谏勇气可嘉,不知可想到了什么具体的法子没?”
孤鸿榭在门外听得有些迷惑,不明白曜日峦霁是否真的信了,曜日漈霰却是十分得意,嘴角微微上翘,眉飞色舞。“说来也容易,臣弟已经把男妃大人和皇子公主请了来,只要当场滴血认亲就成。既然皇兄坚信那一对龙凤胎是您的骨血,当众认了亲又如何呢,文武百官们亲眼见着了才能彻底绝了这悠悠众口啊,皇兄。”曜日漈霰一派忠言逆耳之后,文武百官居然齐刷刷跪在地上喊:“请吾皇为皇子公主正名!”
曜日漈霰也把门外曜日峦霁的家眷请了进来,孤鸿榭眼光自始至终冷冷的,曜日月华走得有些慢,害怕地拉着曜日千里的手。曜日千里却不改一脸的傲气,倒比龙椅上的父皇还骇人几分。
“请皇兄宣御医滴血认亲吧。”殿上的其他大臣或许不知道,但这两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曜日峦霁的骨肉,曜日漈霰心里是如明镜一般的,心思缜密如他,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只是这一次他是算准了自己能赢的,不管滴血认亲的结果如何,于孤鸿榭而言都是伤害。
孤鸿榭见曜日峦霁当真要验一验这两个孩子的血统,心中羞愤不已。他辛辛苦苦为他生下的孩子,怎么可以受到质疑,曜日峦霁此举分明是对他们父子三人莫大的侮辱。与其被他辱没了去还不如趁早反将一军,让他颜面尽失,因开口道:“皇上,孤鸿榭有事请奏……”
曜日峦霁瞥了他一眼,心道这个时候你还来添乱!他喘了口气,指着曜日千里道:“都不必多费口舌了,曜日千里,你上殿来!”
曜日千里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地这样喊出他的名字来,当着文武百官也不好质问,只乖乖地走上殿去,桀骜不驯的气势却是没有减弱。曜日峦霁站起身来抱上他,对着殿下众人声如洪钟地道:“都给朕听着,他和曜日月华是朕的亲骨肉,曜日国的嫡系皇室子嗣,将来继承我曜日国大统。”说着,冷眼看了看方才滔滔不绝的曜日漈霰和狐假虎威的何贵品,对身后的小光说:“拟旨,皇长子曜日千里文韬武略,福星高照,既是治世良才,又乃曜日鸿运,钦册封为太子,于朕百年后继承大统。今后若再有敢质疑皇太子身世者,以忤逆叛国罪论处,杀无赦!”
最吃惊地当属孤鸿榭和曜日千里了,孤鸿榭并非因为儿子当上了太子而庆幸,而是曜日峦霁对他的信任让他欣慰,又想着自己刚才那样误会他不说,还要让他颜面扫地,真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曜日千里虽然年幼,却也知道方才父皇将他抱在怀中说得那番话意味着什么,他终于那样趾高气扬地告诉全天下,他是他的儿子。
殿下又是一片寂静,曜日漈霰扁扁嘴,知道自己的离间计又未能得逞。不过曜日峦霁也并未能将他看个透彻,他只当曜日漈霰是觊觎皇位才会来策划这场闹剧,却不知这是一出离间计。
此时的曜日漈霰就如同一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的铜豌豆,一计不成,再来一计。“皇兄与兄嫂和太子、公主的感情果然深厚,还请恕臣弟方才失言了。”曜日峦霁摆摆手,让他记着以后别再犯就是。他又说:“还请皇兄给臣弟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派遣臣弟领兵去雁客郡退敌。”
“什么?!”曜日峦霁不得不佩服这个弟弟,满腹的幺蛾子一天到晚想着法子地给他添乱,而且他又黑心,坏心思都放在了孤鸿榭身上,教他怎么能省心。“你年纪尚轻,又从无打仗的经验,不可胡闹!况且你是父皇的幺子,朕怎么能派遣你去边关!”最后一句貌似是对先皇的尊敬,实际上也不过是多一条说辞。
“皇兄有所不知,我在文珠国时曾随文珠国皇帝征战南北,立下过许多战功,正是因为得知我曜日有难,得有用武之地才恳请他将我送回曜日国。”曜日漈霰确实曾陪同文珠国皇帝攻城掠地,不过他与那人的关系却是万万不能告诉眼前这些人的。
“哦?”曜日峦霁眯起眼睛,仔细想也想不出他到底是何用心。好在曜日烈霆尚在雁客郡,只是苦于没有兵马,只要安排几个人在身边看着他把兵马粮草送到雁客郡,剩下的事交给六王爷倒也未尝不可。因又说了几句套话后便准了奏,无他政事可议遂退了朝。
孩子们身世的事虽彻底让孤鸿榭舒了心,可边关告急之事却又在他心上添了阴霾。身为雁客郡的长子,守卫封地、保卫国家皆是义不容辞,这一趟雁客郡之行,他是非去不可了。
御书房的门枢每天有人上油,推开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孤鸿榭也没有让内侍通报就进了来。曜日峦霁正坐在案前批奏章,内容大多与此次战事有关。孤鸿榭见他眉头紧锁着便一直没有开口打扰,只等他抬头的时候看见自己。
“你也是来为策曜之战献计献策的么?”曜日峦霁一直没有抬头,却还是意识到了孤鸿榭的到来。
“霁……”孤鸿榭知道,曜日峦霁已然猜到了自己的来意。
“不用说了,你回去吧,你的计策朕不采纳,你的奏折朕也不准。”不是有意要与他冷战,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他宁愿孤鸿榭与自己闹别扭也绝不准他去犯险。
“你听我把话说完……”他是他的爱人,他的男妃,他怎么宠怎么爱都还嫌不够的人,可是他更是雁客郡的世子。亦或者说,在成为花颜男妃之前,他首先成为的是雁客郡的世子。
“你想要说什么?是想说你是孤鸿家的长子还是想说你是雁客郡的世子?是不是又要伦理纲常地教训上一通!确实,你孤鸿榭始终是个正气凛然的仁义之辈,你孤鸿家世代忠良不能到你这一辈成了缩头乌龟,你的老祖宗是开国功臣,连留下的祖训都是以国之难为己之难,以国之危为己之危,你虽是我的皇妃、我子女的亲爹却更是孤鸿家子嗣,所以你如何都要去是不是!”曜日峦霁丝毫没了今日在大殿之上应对曜日漈霰时的冷静,一怒之下宽袖横扫案台上的一切器物,砚台砸碎了笔洗哗啦啦直响,带点墨色的污水流了满地。
这还是孤鸿榭回来之后第一次见他发火,可真是十成十的盛怒。不过这也是他早就料到的,“霁,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去,可是曜日国有难、雁客郡有难我身为曜日国的子民、雁客郡的世子岂能置身事外?”
“曜日国子民无数,雁客郡世子一双,我曜日峦霁的爱人……却独有你一个。此去凶险,一旦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将如何且不说,我倒要问你要月华与千里今后如何是好!”一句话,正说到了孤鸿榭的痛处。其实他此去还有一个目的,自己若是不行了,便委托孤鸿案和曜日烈霆悄然为他办了后事,只告诉曜日峦霁自己战死沙场,也免得他为自己因逆伦而死而心怀愧疚。
“说得什么丧气话,我好歹也是练家子出身,哪里就那么容易死了!我只是不放心,想要前去参谋,你若不答应,我就只在军营里守着,也使不得吗?”孤鸿榭亦知道自己身子撑不住,并未打算一直在战场与敌厮杀。以他现在的拳脚,只怕也只能和普通的兵士相当了。见曜日峦霁没有反驳便猜想他或许已有些心动,便接着说:“我已将逆伦的方子交与王御医,请他差人去配制了,等我一回来……我们就再要一个孩子好么,母妃……她不是也经常说多子多福么?”
曜日峦霁这才稍敛起怒容,绕过地上的狼藉朝孤鸿榭走过来。他走到孤鸿榭对面站定,“当真非去不可?即使是抛下我和孩子们?榭,你可知道我们才团聚了几日?”
“往后……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是啊,才团聚了不足两个月,往后却是在没有机会见面了,只怕到了奈何桥,那碗孟婆汤他都是舍不得喝下去的。
“还有一个多月便是孩子们的生辰了,那就等过了腊月十五再走吧。”曜日峦霁一步步退让,如同市井民巷中讨价还价的小贩,能把孤鸿榭多留一日是一日。
“可是……可是边关的战事刻不容缓啊!”孤鸿榭亦觉得遗憾,自己怕是再没有机会给孩子们庆生辰了。前几年是缺了曜日峦霁,往后又要少了他,真是可怜了那两个孩子,竟未逢双亲一同给他们庆生辰,一同陪他们过年。
曜日峦霁叹了一口气,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无用,转过身便要离开。孤鸿榭赶忙伸出手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霁,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们。”这样的时候说道歉的话难免有些苍白无力,既然知道对不起何苦还非要如此呢?
然最苦的还是孤鸿榭,曜日峦霁是失望,他却是绝望。他走了,曜日峦霁可以日日夜夜地盼着他回来,可他自己该盼些什么呢?又有什么可盼呢?好在这些年来曜日峦霁唯一不变的就是当年那吃软不吃硬的毛病,只要孤鸿榭一对他软语温存,他便决计不能反抗了,扣开孤鸿榭的手便又转过身子将他抱住了,“要我拿你怎么好呢?”
此爱,破釜沉舟无重计;此情,恨不相知未老时。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上就写了这么一点点~
大人们催得紧我就先交上来了~
兹当是保存草稿吧,囧
明天晚上抓紧时间来交另一半,不行了,我得去睡了,不然明早上起不来。。。。
看文儿的大人们,过年好啊~
====================================================================
逛街回来人品爆发,哈哈~补全了
霁霁没让大人们失望吧~~
再次为漈霰平反,他是好人,是好人啊~~
另,大人们说。。。千里是S还是M啊?
我觉得是S吧。。。传说中的美攻?不过我没打算给他安排平凡受啊
还是个别扭女王受?然后给他个个痞子攻?
第二十五回 黄沙里夫妻话别 军营中兄弟叙旧
五年未着鱼水之欢的两人抱得久了自然也会有些反应,平素里曜日峦霁怕孤鸿榭不肯还有所收敛,如今连孤鸿榭都十分主动,这事自然是免不了了。开赴雁客郡的大军明日就启程了,孤鸿榭料定这是他与曜日峦霁的最后一次,所以极尽热情。
曜日峦霁握住孤鸿榭的双腿扶在自己腰间,孤鸿榭的双臂勾住曜日峦霁的脖子,整个身子挂在他身前不住地晃动,汗液、□汇集到一起,顺着他股间的缝隙流动。孤鸿榭几次都险些在他的冲撞下晕厥过去,却还是咬紧了牙关,他甚至鼓励他,要他更疯狂、更奋力地占有自己。
两人一直从晌午缠绵到了黄昏,曜日峦霁才将在他怀里昏睡着的孤鸿榭送回卧房休息,又去与齐敬商量明日的副将人选。齐敬将自己的心腹梁広派上了战场,如此一主将、一副将、一军师便尽数敲定,孤鸿榭将以军师的身份同曜日漈霰同赴家乡雁客郡。晚膳时曜日峦霁亲自传召了梁広来觐见,令他无论如何都要保证男妃的安全,尤其是要防着那笑面虎十一王爷。
整理完一切琐事已是戌时,回到寝宫时孤鸿榭已经醒来跟孩子们话别。“晚膳时也没顾得管你,用过了?”曜日峦霁坐到他身边问。
“大总管又没老糊涂,还能少了我这一口饭么?你那里怎么样?都安排妥了?”孤鸿榭无力地笑笑,想对他摆出高兴的面孔,却又觉得笑得心虚。
“放心吧。”曜日峦霁随口答应了一句,他这人做事素来是最妥帖的。见曜日千里知道他爹爹要奔赴战场竟没有张牙舞爪心中觉得奇怪,便问:“你爹爹要去雁客郡,你依了他?”若是孩子们死活不依,说不定这事还有缓和的余地。
“你都依了,我如何拦得住?”这父子俩说话倒真有八分像。
“月华怎么说?”曜日峦霁又想,他这女儿是最懂他心思的,如是这回也能为他说句话便最好了。
“我心里自然是舍不得爹爹的,然自幼爹爹就教育我和千里,舍小家而顾大家乃真君子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曜日月华虽没有曜日千里的气势,却是最识大体的。
“罢了,罢了,竟忘了你跟他一样满口仁义道德。”曜日峦霁口中嘟囔着,总觉得那三口子口径一致自己却像外人了。
“我只恨自己尚年幼,不能与我爹爹同去。”曜日千里无不丧气地说。一句话似是点醒了曜日峦霁,他以立了太子,形势大有不同。“我倒是可与你他同去,你替我坐朝便是!”
“说的什么混话,千里才几岁!”孤鸿榭虽知道自己这儿子才能过人,可到底才是个奶娃娃,如何能坐朝治国?连曜日沉霄那样的奇才都是十几岁时才初涉政事的。
“我倒想为你分忧,只是当真才疏学浅,爱莫能助。”曜日千里话虽这样说,心里却又是一番自己的想法。曜日峦霁越听他说话的语气越不痛快,如何都不像是在与自己的父亲说话,正要发怒却又听曜日千里道:“爹,爹爹此去我跟你们一样不舍,可是再不舍得也不能让爹爹改变主意,何不让爹爹高高兴兴地出征呢?我们三人在宫中和睦着,他去着也安生,不是么?”曜日千里第一次叫曜日峦霁“爹”,一半是为了曜日峦霁,一半是为了孤鸿榭。
“瞧瞧,连儿子都知道的事情你还操什么心,在宫中等着我的捷报才是。”孤鸿榭抱起曜日月华放在曜日峦霁的怀中,让他更真实地感受到这份浓浓的亲情。
“父皇,等爹爹再回来时候,我们一家人就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必分开了。”曜日月华自然永远是锦上添花、讨人喜欢、教人安心的那一个。
曜日峦霁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慰,自己倒全然没有了一家之主为父为夫的样子了,不禁失笑,有些窘迫地对着他们三人道:“我倒成了孩子了。你们话别够了也该回去歇着了,明日还得早起送你爹爹启程呢,快去吧。”说着轰走了孩子们。
累了孤鸿榭一下午他自然也没想做什么过火的事,只还像往常一样拥着他入眠就好。夜里,他紧搂着孤鸿榭,像个孩子一样一头扎在他的怀里。他压低了声音,却更显得哽咽,“榭,你可要早去早回啊,我跟孩子们还都等着呢。”
孤鸿榭没有说话,而是拥紧了怀中的人,他不知道亦不敢想,曜日峦霁知道自己的死讯后将是怎样的悲恸,想必又是一番十年生死两茫茫,看不尽的明月夜,走不出的短松冈。
窗外的夜色正撩人,孤鸿榭的尘缘却已将尽。正是:恨春去,不与人期,弄夜色,空馀满地梨花雪。
翌日清晨,曜日国皇帝曜日峦霁亲自送军出征。曜日漈霰一改往日英英妙舞腰肢软,章台柳,朝阳燕的阴柔气质,一身剑客游侠的打扮,只在胸腹处穿了一件青丝甲。两鬓不留一丝碎发,挺直地坐在马背上,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应惭潘安,实愧嵇康。孤鸿榭身为军师文职被安置在马车之中,放眼望去千万兵士,竟没有一人能敌得过曜日漈霰风光,包括他的皇兄曜日峦霁。
按照礼仪,曜日峦霁分别与曜日漈霰、梁広和孤鸿榭道别,不过是每人几句送别之词,到了孤鸿榭的马车之前却反倒没有话说了,众将士们都在看着,两人亦不能卿卿我我,只剩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觑之景。
曜日漈霰望着依依惜别的两人,不知怎的脑海中便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却是一闪即逝再也想不起来。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曜日峦霁的眼神似曾相识,些许无奈,些许不舍,些许疼惜,些许失望,又些许期盼。孤鸿榭看着曜日峦霁泪湿阑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的样子更是令人心动,曜日漈霰仿佛又回到了年幼之时,他的榭哥哥总是那样温柔如春风十里,体贴似春水不断,全天下就只有孤鸿家一家肯善待他这个众人嫌恶的野种怪胎。过去的种种又一时打乱了曜日漈霰的心思,让他暂时忘记了方才心中所想,一门心思扑到了孤鸿榭身上。他的榭哥哥,怎么才过了十五年就爱上曜日峦霁了呢?霄霆霁三人自幼受尽了全天下上上下下的宠爱,而他曜日漈霰却从来无人问津,凭什么他唯一想要的榭哥哥也成了曜日峦霁的所属呢?
“皇兄,时候不早了,臣等可否趁着吉时启程了?”曜日漈霰偏过头看着不忍兰舟催发的夫夫二人,淡淡地问。孤鸿榭也知道误了吉时不好,勉强扯出个笑容谓曜日峦霁道:“十一王爷说得极是,时辰不早了,送君千里终须别,外面尘土大,别让皇上和太子公主吹着了,您还是请回吧。”
曜日峦霁看着孤鸿榭笑得有些憔悴的面容长叹一声,道:“一路顺风,早传捷报。”而后调转马头,往城门口去了。站定之后,除曜日峦霁和曜日千里外所有人跪送出征的男妃、王爷和众将士们。
孤鸿榭透过马车后的小窗望着越来越远的夫君和儿女,曜日月华因是女子又身份尊贵,微微俯首屈膝以万福之礼送别,颇具大家闺秀风范,虽然离得远,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她不吵不闹,任凭眼中的泪珠一滴一滴坠下,而后很快地淹没在满地黄沙之中。送别人员甚众,唯有曜日千里和他的父亲一样傲然直立着,小小年纪就已现帝王霸气,竟丝毫不输给他的父皇。
女儿端庄、儿子成器、夫君有为,像他孤鸿榭此生已是再无遗憾了,只是当狂风卷着黄沙让他渐渐看不清亲人的脸庞时,那忍了许久的男儿之泪还是簌簌而下了。问君几许情牵,恰似黄沙满天。
当夜大军安营扎寨之后孤鸿榭的大帐里居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曜日漈霰。当时孤鸿榭正与梁広商谈粮草分配的事,不想他竟在这个时候进来。本来孤鸿榭幼时与他交好是欢迎他的,可是重逢之后他却只做对他不利的事,让孤鸿榭想不防备都难。
“末将参见十一王爷,十一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梁広受齐敬影响,心中虽觉得曜日漈霰不是个好东西,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见他来了便马上参拜行礼。
“梁将军不必多礼。”曜日漈霰微微颔首,他顶讨厌这些做官之人,一个个奴颜婢膝又口蜜腹剑。遇事只会锦上添花,从不雪中送炭,更有甚者还会落井下石,他幼年时已经因为这样的人受了太多的苦。也正是世人皆让他知晓了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才会对孤鸿家特别心存感激,尤其是对孤鸿榭。
孤鸿榭劳累了一整日,也不知道他又来耍什么心机,因而有些不耐烦地道:“十一王爷今日车马劳顿多有辛苦了,我叫厨营给你准备了参汤,这就要给王爷送去了,王爷喝了汤就早些歇着吧,明日一早就又要启程了。”
曜日漈霰没有回应,只看了看梁広,冷冷地道:“梁将军,我与孤鸿大人有机密事务要谈,将军若是不嫌久可回自己的帐中候着,兴许子时以后能够谈完;不过我劝将军还是早些就寝了的好。”
“这……这,只是末将还有些事情尚未能跟大人汇报完,兹事体大……”梁広自然是十分为难,一方面他不能得罪曜日漈霰,另一方面他又不放心孤鸿榭与曜日漈霰独处。
“梁将军,我听说齐敬将军为了让你在边关安心应战已经把你的妻小都接到大将军府里照顾了?”曜日漈霰手中拿着自己的玉佩把玩,看似漫不经心。
“嗯嗯,是,确有此事。”梁広随齐敬出生入死多年,两人乃是莫逆之交,齐敬在他出征期间代为照顾妻小亦合情合理。
“可惜齐敬将军竟不知道梁将军还有一房姨太太偏居别院吧,本王已经命人把她接到霰雪阁好生伺候着了。”梁広的那一房姨太太乃是青楼出身,他自然不敢带回家里去与正房太太同住,只是心里最记挂的还是偏房的小妾和她腹中的孩儿,没想到竟被曜日漈霰抓住了这个弱点。
孤鸿榭没想到他居然卑鄙到这样的程度,忍不住救梁広于水火,“王爷有何赐教可以坐下慢慢说,梁将军才把该说的说完,这会子正要回去歇着,总让您照看着梁夫人他心里过意不去,王爷的好意孤鸿榭代梁将军领了,还请王爷早日差人将梁夫人送回梁府,也免得将军心里一直记挂着,担心梁夫人给您添了累赘。”
梁広心存感激,一边擦着汗一边告了退。曜日漈霰见他走了才吃吃一笑,道:“榭哥哥果然还如当年一般心善,这个梁広能跟你有多少交情,你这样护着他,就不怕我在这大帐之中谋害你?”
“生死有命,孤鸿榭从不强求。”孤鸿榭冷着脸,心道你怎么还好意思跟我提“当年”二字,当年我待你如亲兄弟,如今你是如何待我?
曜日漈霰见他恼怒反倒越发笑得开心了,走过来贴着他的身子问:“方才你说为我准备了参汤,可是野生的红参吗?”曜日漈霰在孤鸿家寄住时气血很虚,孤鸿榭便吩咐厨房每日熬参汤给他喝,一棵棵野生的红参都是从极远的北方送来的。
孤鸿榭不知他此时提起这话是什么意思,转过头狐疑地看着他。曜日漈霰居然像儿时一样攀上他的背,有些撒娇地道:“榭哥哥对我的好,漈霰一刻都不曾忘记,在文珠国的日日夜夜就想着如何回来找你。”曜日漈霰此次前来亦是以和文珠国国君文映晖闹崩为代价。
“你几次谋害我不成现在反来说这样的话,当我是三岁的孩童么?”孤鸿榭甩开曜日漈霰,心中却有些不忍,总觉得这孩子不是那样的坏人。
谁料他才被甩开就又抱上来,“榭哥哥,我没有害你,我只是想让你离开曜日峦霁。唬了你几次你都不上当,我不也就作罢了么。”曜日漈霰侧着脸在孤鸿榭的背上蹭,一脸的委屈脆弱却不让他看见。
“我为什么信你!何况,你挑拨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就对吗?”孤鸿榭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是已然被说动了,毕竟他们一起生活过,孤鸿榭又确实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疼爱,偶尔犯些无伤大雅的小错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多做追究,孤鸿案被他和孤鸿清涟宠溺至此已是个很好的范例。
“别人都可以不信我,甚至厌恶我,骂我是野种。可是榭哥哥,你不会的,当初你曾答应我就算全天下的人都鄙夷我,孤鸿家也会收留我的。如今我从文珠国回来已是跟文映晖闹僵,若不是随你同去雁客郡我就真的无家可归了。是不是你怪我意欲抢走曜日峦霁,还是你早就忘了当初答应我的话了?”曜日漈霰试图勾引曜日峦霁虽是不智之举让他棋差一着,可他这次从文珠国回来却的确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若是孤鸿榭当真对他不理不睬,只怕他连活下去都不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