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知(23)
秦远眼睛一眨不眨,细细描摹这个被神明赐福的少年。
少年微微侧头,一双黑琉璃被淹没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怎么了?”
“没怎么,”秦远温声道,“乖乖,去睡了。”
十五嗯了一声,起身去床前,悉悉索索撩起床帘。早有婢女铺床备褥完,里边放了两个汤婆子暖着。十五小心将滚烫铜壶拿出,自己上床去掖好被子,使软被严严实密不透风。秦远仍坐于外间的软座上,听着里边的少年上床躺下的动作声,手指将手中的信纸慢慢捏紧,又缓缓放开,眼中颜色愈发深沉。他将家书照旧叠好,平静地搭于桌上,明日一早朱红来,会将它收拾进寻常放家书的小柜里。
秦远上了床,被中暖融融,正是温柔乡。灯火稀疏,寒冬的夜里,外边隐隐有风雪声,唯有这室内温暖如春。秦远搂过少年,细细亲吻十五的面颊与脖颈。十五难得的极其黏人,双臂揽着秦远的脖子,腿在他的腰间蹭动着,耍赖般讨要亲吻。秦远自然不会拒绝,温温柔柔地含着唇,将十五细小的呜咽声尽数吞下。微弱的灯光中,十五黑亮的眼睛中溢满了情欲之色,浓稠到了极致,仿佛化作丝线,将眼中人的心肝脾肺都绞缠在一块,已成了结,死都不肯放开。他稍有些凉的手探入秦远的衣襟中,渴求般不断抚动秦远温热的肌肤。
“少爷…少爷……”十五喃喃道。
秦远笑:“怎么今儿这么黏人?”
十五唔了一声,轻轻咬着秦远的下唇,手已伸入秦远的亵裤内。他的手掌薄,手指修长。虽在暖和的被褥中捂了许久,但仍有些许凉意。因从小干活,他的手心有薄茧,碰触在滚烫的阳根上轻轻摩挲,让秦远嘶了一声。
“别闹了,”秦远的喉结动了动,低沉道:“明日还得忙呢……好十五,别——”
十五却是置若旁闻,将秦少爷的亵裤不断往下扒拉。
秦远叹了口气,安抚般亲吻十五的额头。寻常时候,十五定会乖乖安分。今日却任凭秦远如何安抚,他已将自己的亵裤都扒下了,赤裸滑腻的腿与秦远的相碰。
秦远本就半醉,顿时不禁情动。他欺身压上,十五不服,像只鲁莽的小兽,挣扎着反压住他的少爷,烙下印记般狠命地亲吻咬舐。因用力太过,让秦远觉得自己的脖子与锁骨上有些许刺痛,还得注意着拉起厚厚软被,盖住只穿了中衣的少年,生怕他被冻着。十五一路吻下去,一直到那挺立的欲根,于黑暗的被褥中深深吞含下去。满室温暖的寂静中,唯有淫靡的水声,秦远整个人都僵住了,将他一把拎起来,双目沉沉,咬着耳朵说:“疼你白日累着了,不折腾你。怎么现今反而上赶着找折腾呢?”
十五亦沉沉看他,一双眼睛潋滟水动,轻轻道,“折腾我罢,少爷。”
秦远最终没折腾到最后。他只醉了一半,理智仍在。他活了两辈子,不是牡丹花下死的年轻小伙了。十五白日累得很,过了今夜,事情又只有多没有少的,更何况屋里连个软膏都没有,怎能随小孩任性。他好生伺候十五一番,直弄得十五昏昏沉沉不断喘息。两人都纾解后,都感到些许疲倦,湿哒哒睡了一夜。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方觉得有些不适,被褥全湿乎乎冰凉凉的黏在一块儿,腿间黏腻不堪。
十五的声音哑了:“我来收拾。”
秦远贴面感受十五的额头,有些许温热。他皱起眉:“你收拾?随你胡闹,就成这样了。你且先躺着罢。”
朱红等人进来收拾,将被褥毛毯全换了,再将十五裹成一团,让他躺着。朱红塞了个汤婆子进去,偷偷点了点十五的脑袋:“小祖宗,少贪玩了。这个天气岂是能冻着的?”
大夫进了府,说十五受了风寒。秦远无奈,既想留着陪他,奈何大事小事又不能缺席,只得命人好好看着。不料十五这病久久不好,一直过了小年,才有些精神。王厨娘在这几日又摔了一跤,亦不大好。秦远听说了,都不敢告诉,怕人忧虑过度,只悄悄嘱托人去请大夫看了,再让房中人不准对十五提及半句。正是深冬时节,他见十五病恹恹地卧于床上,心中陈年伤疤险些又崩裂一回。好容易看到人气色好些,他忙叫东厨送了十五喜欢的肉菜来,看着吃了,笑着说:“你一直不告诉我想要什么,我便要了匹骏马。那马好得很,来年便可去骑马玩了。”
十五:“多谢少爷。”
秦远愣了愣,转而又笑,“还有别的喜欢的,尽管跟我提。”
秦府数日里大摆宴席,彩灯红绸挂了全府,至了夜里,全府灯火通明。各家客人来来往往,戏班子唱到嗓子哑,咿咿呀呀热热闹闹没个停歇。秦远又给十五作了些新衣新鞋,将十五打扮得白白净净,漂亮文雅。另有些小玩意小摆件,他直接给十五系上戴上。主仆二人来往赴宴见人,秦远累,十五也累。全京城的大小权贵也都知道了,秦家那个堂少爷有个清俊的小厮,长得好看不说,打扮得更是逾越,定是那堂少爷的床上人。虽时风开放,男风益盛,但如此光明正大的还属头例。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自然不会摆在台面上谈论。饶是如此,秦老爷还是知道了。
秦老爷平日全不管府中事,他走读书入仕那套,仍古板得很。此时乍然知晓自己亲侄子与小厮十五搞不清楚,立马急火攻心,叫来秦夫人质问。秦夫人本就与秦远因十五不睦,又被京中流言扰得大失脸面,现如今只实话实说:“小远喜欢得疯魔了,我难道还拦得住么?”
“糊涂!”秦老爷斥道,“那十五是他父母托付于我们家的,纵是管不了小远,难道还管不住他?待开春,直接令十五出府去罢了。”
秦夫人怎敢提卖身契都给出去了的事儿,委婉道:“再怎样,家里亦给小远定了亲了。年轻人私下玩闹,不伤了大雅……”
秦老爷心想也是。却不料他的亲侄子寄回南边的家书里,直接将那门大好亲事推得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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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啦
十五和少爷之间的问题本来就不只是“重生”,他俩沟通、性格、身份地位都有矛盾,可以说是没有金手指这辈子也不能在一起了2333但他俩的感情是真的啦,最终还是会好好的~
第31章
任秦老爷夫妇如何想,都料不到秦远敢直接推了亲事。
为人子女,嫁娶理应全凭父母做主。京中这么多纨绔子弟,定亲前有心仪情人的不在少数,携着小情儿私奔的也有,但没一个敢直接在对着亲爹一口否决亲事的。他们一个两个,虽说是爱玩爱闹,但从小的教育告诉他们,他们背负着家族的使命,有些事儿可以大逆不道,有些事儿却不得不去做。婚姻大事几乎关乎一辈子的荣衰,不管那温柔乡里的小情儿多么惹人怜,最后还不是乖乖听了家中的安排,娶个喜欢不喜欢的人。
但秦远不同。秦远的母亲与秦夫人一奶同胞,脾性却大相径庭。秦夫人喜好排面,端的是官太太的端庄得体。其妹妹却生来泼辣,从不教儿子与那些酸腐儒待在一块,而是让秦远自幼学骑射、爬树掏鸟蛋瞎玩,什么书都爱读不读,家里请来的先生没一回能正儿八经上半天课的。之后秦远生母早逝,父亲续弦纳妾,弟弟妹妹一茬茬生出来。生父无心,继母性恶,秦远亦不是好欺的,当着长辈面能摔桌子,生来一桀骜不驯的种。由此他虽为长子,却连他亲爹都不敢上手教养。他心中哪有什么礼仪教法,做什么事都只图自己乐意罢了。
秦远优哉游哉,于家书中直接放狠话否了,全不管他爹收到信该如何暴跳如雷。
上辈子他没拒绝这门亲事。在他去京城之前,他爹给他许了这门亲,他确实无所谓。之后他几乎是被赶出家,至了京城,满腹仇怨,哪还想的起来自己婚约在身。在京他念书念得烦了,直接拿着带来的钱自去行商,要说心中惦记的,也许只有伯父府里那个清俊小厮。这辈子与十五已两心相悦,他自然不会答应。只是这事亦不会告诉十五,不然按照小孩那性子,定会苦恼许久。
明日便是除夕。正是难得的雪后初晴,秦府雪还未扫净,飞檐黑瓦覆白雪,映上彩绸红灯、新衣红面,仿佛是静中凭空一声唢呐响,有些沉肃的滑稽。十五的身体好了,被秦远拎出屋子:“玩过雪么?”
十五摇首。
“成日闷在那房里,不病都要病了。”秦远笑道,他身披大氅,显得矜贵傲然,“来,哥哥陪你玩雪。”
十五愣愣神的,依照秦远动作。他小时身体孱弱,父母怜惜,甚少让他受冻受凉。来了秦府,更无空玩雪。秦远听他从小都未玩过,大呼可惜,给十五穿戴得厚厚实实的,教他如何从地上捏雪球,滚成大的。十五有些笨拙地从地上捧了团雪,慢吞吞地揉成一团。
秦远在一旁蹲着看他,半点秦家少爷的样子都没有,“这样要揉到什么时候?来,朝我这扔。”他点了点自己的胸膛。
十五:“……”
十五:“不扔。”
秦远莫名:“平时最听我话了,现在要你玩,反而不肯?”他拎着十五的手拽到自己胸前一甩,小雪球砸了毛大氅满身细细碎的洁白。十五当即急了,伸手去将雪拍打下来,眉毛微蹙:“这是要干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秦远手攥雪团,直接往十五身上扔。十五被摔了个正着,懵懵然悟了,从地上抓了把雪,往秦远身上洒。两人一来一去,秦远起初还留着力气,眼见十五会了,丝毫不手软,结结实实一个大雪球就劈头盖脸给十五砸去。
十五甩甩头,有些狼狈地将脸上的雪一股脑抹了,乌发上沾染着片片冰凉凉的雪,更衬得眉眼秀俊,一双眼睛黑亮剔透,露出些许气恼来。
秦远笑着告饶:“我错了,疼么?哎唉唉——”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十五一把雪便洒上去,秦远自然反击。旁人看去,却是白天白雪白日光,一片温柔旖旎的白中,两俊郎少年郎打起雪仗,稍长的那个架势摆得大,却处处小心包容。小的那个却信以为真,一股不服输的莽撞狠劲儿,不留手的,洋洋洒洒雪雾中轻喝一声,将那人压在身下。兄长般的那人躺在松软厚雪上,仿佛丝毫不觉凉意,亦不在乎身上名贵皮毛被弄得乱七八糟,反而笑盈盈道:“你赢了!饶了哥哥罢,都要被你打坏了。”
少年这时候反而畏手畏脚,小心翼翼地伸手擦去那人面颊的雪,说出的话都有白汽:“我赢了,有赏么?”
那人诧异了,一口应允:“你想要什么,我能不给你?”
少年轻声说:“赏我个亲嘴吧,少爷。”
秦远短暂的失了神。
十五这眼神,其实是平静无波的。因为太平静了,以至于太像上辈子那个压抑的青年了。仿佛这一片白茫茫大地,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去想,他想要的只有这片刻的些许亲吻而已。十五本在他一生最朝气蓬勃的年纪里,本应觉得未来的日子很长很好,懵懂而天真,怎会像只疲倦的离群鸟,孤寡伶仃,后无来路、前无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