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御医不老实(64)
寝殿内,秦修宁诊脉,高璟昀闭目不语,两人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陛下何故要喝这么多酒?”
“各国使臣都来朝贺进酒,朕岂有不喝之理,倒是秦御医,那毕竟是国宴,不是勾栏,世子还是收敛些。”
秦修宁淡淡地笑,“人家不远千里来遭到陛下当面拒绝,又都是姑娘,臣自然是要替陛下怜惜一些的。”
鼻中一声冷笑,高璟昀抽回手腕,“看不出世子是如此怜香惜玉之人。”
刚才他不去看那团喧闹欢腾的角落,但偶尔扫到的一眼里,全是秦修宁游刃有余在女人堆里快活得可憎面目。
秦修宁忽而弯下腰,低声道,“怎么,陛下这是吃醋了?”
高璟昀猛地站起,头晕令他站起得太猛而没站稳,险些跌进对方怀中。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撑住自己,退开一步,让空气变得不再凝固闭塞。
“陛下如此信任臣,让臣代为宴客,臣都说了,只要是陛下的旨意,臣绝不会辜负陛下。”
高璟昀迷蒙了一些水雾的眼睛,长久地注视着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
“你想多了。”
高靖昀唇角一勾,落下这简短的几个字,推开他走了出去。
秦修宁让开半个身子,侧身任他从身边经过,走开。
人走远了,但那阵龙涎香混合着酒味萦绕在他鼻息间,久久不去,勾起他深埋的记忆。
关于他,李未寻最后的味道,就是混杂着一点酒香的腥甜。
可是,他看不透面前这个人,仿佛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时光扭曲了他的深邃记忆。这不是他已经遗忘的,或者偶尔想起的那个人。
那个人不会用这样的神情看他,看似笑着,但隔着雾蒙蒙的寒冷,像他爬过的雪山峭壁,呼啸的寒风会顷刻穿透他的身体。
秦修宁在他消失在视线前的一刻,跨步追上他,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用具有贯穿力的眼眸深深地盯进他的眼睛,像是要穿过一层层盔甲直击最深处、最柔软的那个肉身。
那个他,还在那里吗?
秦修宁感受着手心里那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下,那简单到没心没肺的脉搏。
醉酒后的脸终于不再那么苍白,眼尾和侧颊明明染着勾人的酡红,但眼神里还是蒙着刀枪不入的冰冷防备。
这种反差反倒突然让人生出了更强的破坏欲。
秦修宁压近一步,将手腕扣紧在自己怀里,几乎低头就可以碰到他的鼻尖。
“陛下闻不了脂粉香,是因为还喜欢男人?”
脉搏终于有了一些震颤似的波动。
秦修宁满意地勾起唇角。
“幸好这点没变,不然臣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作者有话说:
最喜欢扣手腕了啊啊啊,谁懂
等嘟的时候,必须给我把手腕狠狠按死!
第67章 天谴之象
“你究竟是想要什么?”
高璟昀心跳加快起来,问出口的一瞬后悔顷刻吞没了那点醉意。
因为任何一个从他口中说出的字,他都无法回应。
酒这东西,看似软软的,透明的,流动的,实际上却是一把钢铁浇筑的利剑,会冰冷无情地一点点削掉你的皮肉,让人在痛感的麻痹下露出一点点真实的自己来。
“陛下说之前的事都忘了,臣不信,臣会想办法让陛下一点一滴地想起来。”
秦修宁语气寻常,听不出什么波澜。
“哦,还有这解酒药需要臣每隔两个时辰把一次脉,否则药性与陛下血脉容易冲撞,所以,今晚臣只能宿在陛下身边。”
高璟昀许久没有这样醉过了,睡着后做了很一个很长的梦,但是具体梦到了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仿若一场没风淹没了的沙海,只留下了些许颗粒,磨砺着碾揉在他心头的软肉上。
起初他还能感觉到一些身边有人走动的感觉,但可能是那醒酒汤的作用,他即便知道危险也再醒不过来了。
醒后胸口也有些怅然,奇怪自己为何就能对他如此放心,七年来,自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如何就总会一次又一次对他放松警惕。
他到底在希望着什么?
睁开双眼,天光微亮,春风浅淡。
侧塌上空着,床铺整齐。
他起身坐在床边,眼神空茫茫地望了很久开口道,“人呢?”
身边伺候的小太监顺着皇上看的方向看一眼,赶忙回话,“秦御医一个时辰前就回太医院了。”
“昨晚他没睡在这里?”
“秦御医只是每隔一个时辰进来给陛下请脉,其他时间就坐在外面的桃树下,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高璟昀揉揉自己的额角,不是因为酒醉后的那种头痛。
“皇上不舒服了?要奴才去太医院请秦御医来吗?”
高璟昀摆手,“更衣吧。”
以后不能再放任自己喝这么多酒,他在心底认真警告自己。
稍后季明礼伺候用早膳并小心禀道,“刚下人来报,王公公近几日身体不适,怕是这几日都不能在御前侍候了。”
“病了?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派人去看过了吗?”
“去了,邱院使亲自去的,说是染上了风寒。”
“那告诉怀安,今日也不必陪朕去春猎了,去陪他干爹吧。王翁就疼这么一个干儿子,也该尽尽孝心了。”
“那奴才替王公公谢陛下隆恩。另外,钦天监刚才奏报,说今日天有异象,亲猎陛下不非得亲去,前朝也尽有天子不便,臣子代猎的先例,不如……”
“无碍,有金羽卫在,出发吧。”
季明礼还欲张口说什么,但终是什么都未说出口。
春仲夏初的晨光带着凉意,火红的朝阳尚未升起,年轻帝王就已率领臣属已经从京城出发,一路急行,当天抵达济州城南。
此处为皇家猎苑,依山傍水,春意盎然。继先祖传统春祭最后便是春猎,但自上一朝,因先帝仁爱,念万物孕育,将春猎改为水围放生。
三四月间,候鸟北返,雁凫成群,碧水溶溶,芳草萋萋。
往年春猎,高璟昀都会带着紫菜出来,在万兽园憋了许久的猎鹰最喜欢在春日上空自由翱翔。
高璟昀也最爱看他从高空中俯冲下来,从水中叼出一只肥硕的大鱼来,扔到他面前时溅他浑身清凉江水。
那个时候是高璟昀最为放松的时刻。可惜紫菜愈发失去活力,今年这趟去寻它的伴侣,更是添了满身的伤,御兽师预言怕是要到大限了。
猎场被旌旗包围,贡品也被一一陈列,上香祝祷,巨大锣鼓声震醒了还在沉睡中的动物。
秦修宁慢慢悠悠地跟在队伍后面,突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他一回头看到一张戴着玳瑁的盈盈笑脸。
“云承?”秦修宁回头往四周望了望,“邱伯父带你进来的?我还以为这次随行的只有我自己,他人呢?”
“我爹被皇上派去给王公公探病了,我放心不下你就求我爹让我代替他来了。你不知道我怎么听闻你前几日惹陛下龙颜大怒被抓进去了,我都急死了。
我早就说过这碗饭不好吃吧,真不知道你图什么。究竟为何?他们背后说你……”他干咳一声,“唉,总之都可难听了。”
邱云承终于逮住了说这些话的机会,倒豆子似的差点就忘了这是什么场合,所幸此刻在举行亲猎仪式,鼓乐喧天没人听到人群后他俩的对话。
“那你又是图什么?”
邱云承被一句话噎在那里,他邱家世代为医,从祖辈就是御医,他虽然自幼随着学医,但却再也不想进御医院。
直到今年,邱家上下以为每日给菩萨祈祷上香终于显灵有了作用,整日游手好闲的大少爷终于有了抱负,要一展宏图了。
“自然是为了延续我邱家百年事业,为国尽忠,为皇上效命。”
秦修宁转过头,啧了一声,“你自己信就行。”
“难道你不高兴我和你做同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