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国暴君宠幸了(78)
“阿惹——”
拐杖敲地声响起,韩桃闻声惊讶抬起头来,看见老巫医蹒跚地走了进来。
“等我以后继承了婆婆巫医的位置,婆婆就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阿惹伸手来扶,“您不是最想去北边看雪吗?”
老巫医无奈摇了摇头,那脸上的疤痕还在,只是没在甬道时瞧着那么可怖。许是知道韩桃毒伤了眼睛,恢复后不能一下见光,屋里几扇窗都被帘子遮住了,她缓缓看了眼韩桃,又拄着拐杖去点屋里的蜡烛。
“模样倒真是像。”
“是。”韩桃忙起身来行礼,“我母亲——”
“往事不必再提,”老巫医挥了挥手,叹了口气嘶哑道,“因果报应,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怪不得旁人。就像你身上的毒,是你母亲带来的因。”
“……是。”
巫神庙的人都认为当初是杜兰亭强行离开神庙,才招致后面种种报应,就连杜兰亭死时自己都是如此觉得。韩桃微微颔首,没有辩驳所谓命数之言。
“你也不要觉得老妇是在胡说,”屋里点起了蜡烛,没有那么昏暗了,老巫医蹒跚走到桌边,又兀自给自己倒茶。“你们母子二人的命数便是注定要陪王伴驾的,当年我也是这么与你母亲说,可是她不信,她义无反顾地跟随安国侯离开,从某方面来说,也是为了摆脱这个预言。”
韩桃一愣,忽而有些头皮发麻。
“若老妇没有猜错,你身边这位,便是北齐皇帝吧。”
浑浊的眼抬起,这一句话叫人心魂一震,一旁赵琨没有否认,只是拱手作礼道:“婆婆慧眼。”
“能让君王为你涉险至此,你的福气倒比你母亲要好,”老巫医脸上倒没露出太多神情,“我知你们是为解毒而来,但老妇不知巫神旨意,不敢轻易帮你,因此你昏睡的时候,老妇便做主,替你卜了一次。”
巫医能占卜吉凶,韩桃本是不信这些的,可那句陪王伴驾一出来,却又好像由不得他不信。
“敢问婆婆,卜出来的结果是什么?”韩桃轻轻问道。
“你想要结果是什么?”老巫医反问他道。
韩桃嘴唇动了动,扭头看了眼赵琨,没有出声。
“咚”一声,拐杖敲了下地面,老巫医嘶哑着嗓音看向他缓缓道:“上上之象——贵人相助,苦尽甘来。”
轰。
只一句,韩桃浑身震住,老巫医久久看着他,道:看来,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
老巫医并没有在屋中待太久,只嘱咐韩桃这几日在巫神庙中好好休息,转身便离开了。临走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赵琨,也没有多说什么。
韩桃仍是立在床前,久久没有回神。
“怎么了?”赵琨问他说。
“婆婆这意思,是说我的毒……能解开吗?”韩桃转过头来,眼睫微垂,犹疑地看向赵琨。
他受这毒折磨近六年的时间,期间身体反反复复,总不见好。他被杜兰亭以命换命,也被二叔从鬼门关救回来无数次,瞎过聋过,然而到底像是用蛊药勉强吊着,叫他不敢期许与赵琨的未来。
直到驿站那次,他亲耳从陆得生口中听到药石无医的答案,心魂早已临近崩溃。
“但她既然是巫医,说出这话,一定是有把握的,”赵琨抬手,手背贴上他额头安慰道,“不管真或是假,这一句占卜之言倒叫寡人听着格外舒心,胜过朝堂上诸多马屁。”
“可如今南郡不安定,”韩桃低头道,“杜兰令他们——”
“寡人知道,国中之国。”赵琨平静道。
韩桃能猜到的东西,绣使自然也早就已经查到,赵琨知道韩桃突然提这句的意思是什么,如今南郡权势大半落入杜兰令之手,他身为君王在此地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他本就是为了韩桃的身子和南郡的情形才不远万里而来,他要韩桃平安无事,他也要南郡重归太平。
当年赵琨以区区质子之身,归国登上北齐帝位,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掌握了政权,之后更是拿下南燕。难道杜兰令当真以为仅凭他那一点可怜的算计就能颠覆北齐吗?
“南郡的事情,你不用太操心,寡人自有成算,”赵琨淡淡道,“你只需留在巫神庙中,把你的身子照顾好便是。”
手背贴在额头上,是熟悉的温度,韩桃看着赵琨脸上的神情,眸光微动。
“赵琨。”
“嗯?”
韩桃低低笑道:“你真是越来越像帝王了。”
“嗯,”赵琨又扫了眼他,不动声色回道,“爱妃说的是。”
第74章 赵琨他在求神
之后几日,韩桃都留在了巫神庙中,他住在寻常祈福之人不能进入的后院,由老巫医和阿惹照顾,而赵琨总是早出晚归,像是为了南郡的事情在奔忙,每每回来时都是一身疲倦,在韩桃身边倒头就睡。
只是即便睡着了,赵琨的手也抱着韩桃,几乎将韩桃整个都拥入怀中。
韩桃不知道如今南郡情形如何,每次也只能在赵琨睡着后偷偷抽出身,再替人盖上被子,默默披上外衣出屋子去。
月色投在庭院中,院中巫神的雕像都蒙着一层皎洁的月白色,入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寒,离京越远,风险也就越大,留给赵琨的时间也不多。韩桃低低叹了口气,抬眼望向月色。
夜风扫过面颊,他听到一旁传来拐杖上银铃细碎的轻响。
“婆婆。”他扭头看去,看见老巫医走了出来。
这几日来,老巫医算着时间,每隔四个时辰就会叫他喝下一碗药,他吃下去以后或呕血,或脏腑疼痛,有时候不知冷热地发了高烧,莫名地嗜睡。
然而身子经过这几日的折腾,沉重感却反而减轻了不少,就好像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迈进。韩桃心中满怀感激,不曾吐露。
“还有一刻钟,你便可用药了。”老巫医拄着拐杖慢慢走近道,“用完药后就回去睡下,免得你在这胡思乱想。”
“是。”
“老妇这住处从不曾接待外客,你趁早治完,趁早离开。”
“这几日劳烦婆婆您照顾我,”韩桃解下身上披风,披到老巫医身上,垂下眼道,“更深露重,您也该早些歇息。”
“煮药的事,老妇从不假手于人。”
老巫医低头看了眼身上披风,又瞥了他,最终冷哼一声转身往煎药的小厨房走去,韩桃见状跟了上去。
小火煮上四个时辰,药罐里的药汁都已收到最浓稠的地步,空气中浮动着浓重的药味,韩桃从来没问过老巫医用的是什么药。他看着老巫医抬手颤颤巍巍地顺着药罐小口倒出药汁来,装了有小半碗。
随后老巫医又转身去,将药罐里的药材悉数倒进了灶下的火里,不留痕迹。
火苗往上蹿了蹿,渐渐灭了下去,时辰差不多到了,韩桃抬手接过灶上的药碗来,闭着眼一饮而尽。
苦涩在舌根处蔓延,韩桃光是尝味道就知道老巫医的方子和二叔开得完全不一样,腹部犹如重锤敲击一般传来一阵钝痛感,韩桃闷哼一声,一手捂着腹部,手撑着灶台慢慢划下身子去。
他大概知道这次服药的影响是什么了。
“等之后不疼了,就去屋子里睡下,明早阿惹会来叫你起来用药。”老巫医的声音自头顶传出,好像不带一丝感情。
“是……”
老巫医看了眼他,又撑着拐杖一步步离开了。
韩桃缩在灶下闭紧了眼,在疼痛感弥漫上来的时候,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老巫医没有留他很久的打算,就证明解毒的过程不需要太久,或许只要再三两天,他告诉自己只要解开毒,就能站在赵琨的身边,与人风雨同舟。
快了,就快了。
·
而灶房的外头,睡在屋中的赵琨不知道何时出来,正站在门外,定定看着灶台后那道蜷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