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师护佑,咸鱼翻身(88)
而她就这么站在台阶下, 面无表情, 目光深深, 旁若无人地盯着那四扇关闭的大门,仿佛能够透过看到里面之人。
姚家这几日正热闹着, 来来往往宾客众多,是以没过多久, 便有人从里面打开了大门,管家正带着笑容, 恭恭敬敬地与人送别。
然而,目光一转, 就看到了这位姑娘, 他不禁有些奇怪, 回头看了看门房和下人,后者纷纷摇头表示并不知晓。
姚家好客, 在江湖上口碑亦是和善,管家闲来无事便下了台阶,径直走到她的面前, 就算这位姑娘穿着过于朴素, 也未曾有一丝看轻, 温和地问:“姑娘, 你站在门口已经许久了,是有什么事吗?看你不像本地人,可是要寻什么人?”
秀儿抬起头,拿乌黑的眼睛定定看他,却并不曾说话。
管家心说真是怪人,他纳闷地等了一会儿,终于耐心告罄,便叹了一声,准备回去。
然而他刚一转身准备,却听到身后的姑娘终于开口:“我想找一个人。”
管家顿足,回头,“什么人?”
秀儿抿了抿唇,从身后的包袱里掏出一枚银锁递了过去,然后冷冰冰地说:“劳烦交给你们夫人,她该是知道我的。”
管家的目光不由地落在那枚银锁上,上刻有平安喜乐四个字,看着样式和大小,这显然是给孩子准备。
不过交给夫人?
“哪位夫人?”
秀儿闻言扯了扯嘴角,眼里似乎带了一丝讥诮,“自然是当家夫人。”
管家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异样,他拿过银锁,顺手翻了个面,却看到上面的一个“虹”字,瞬间收缩了瞳孔,“你……”
秀儿抬起眼睛,“我觉得我还是去里面等她吧,是不是?”
“是,您跟我来。”
管家掩下心中一丝慌乱,勉强镇定地在前面带路。
秀儿抱紧了她的包袱,不缓不急地走上台阶,进了大门。
傅虹渺即使已经年近半百,膝下育有儿女,也依旧貌美如玉,谁见了不得赞叹一句飞虹仙子驻颜有术。
出身于云霄宫,一柄飞虹剑使得出神入化,传闻当傅虹渺舞动剑法之时,天空便有彩虹架桥,恍如天外飞仙的奇景。几年前,她迈入宗师之境,比丈夫姚家家主姚听风更高一阶,这也奠定了她在姚家的地位,说一不二,连当家人都得避让三分。
然而事事凌厉的飞虹仙子却在见到这块银锁之时,瞬间失态了,连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忙问:“她现在在哪儿?”
管家叹道:“就在门外。”
年少轻狂,多为自负,得不到的,便化为心底的魔,啃噬蛊惑,最终孤独一掷。
本以为陪伴化长情,一度春风绕指柔,虽亡命天下,但彼此舔伤,亦是一种幸福。
可惜她的情障看不穿,那甄长川的执念又如何放下?
数度红尘纠缠,最终一个皈依佛门,以一幅画像念一生,而另一个心灰意冷,转头另嫁良人。
只是这段孽缘唯一苦了的只有那个孩子,最是无辜,最是可怜。
傅虹渺自问不负甄长川,自欺不负云霄宫,然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秀儿,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不负二字。
灼灼的视线犹如实质,秀儿转过身,一眼撞见这位雍容华贵的夫人,顿时怔住了。
母女俩彼此对视,傅虹渺眼眶逐渐湿红,然动了动唇,却不敢相认。反倒是秀儿,在怔愣之后,微微弯眉而笑,低低地唤了一声,“娘。”
她一身朴素,不施粉黛,然而那眉眼却像极了飞虹仙子,这一笑,更盛。
刹那间,傅虹渺潸然落泪,再也忍不住,飞进屋中,一把抱住了女儿,紧紧相拥低泣,“阿秀!”
秀儿听着这压抑的哭声,感受肩头的湿濡,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可是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多少激动,相反很冷静,被一股悲哀深深笼罩着。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傅虹渺的后背,说:“娘,爹死了。”
傅虹渺的哭声有了一瞬间的停顿,接着她缓缓站起身,美艳的脸庞染着晶莹湿漉。
她看着秀儿直直望着自己的眼睛,最终暗了暗神色道:“我听说了。”
“那您会为他报仇吗?”
此言一出,飞虹仙子的眼神微微闪烁,她移开视线,牵着秀儿的手走到桌边坐下,轻轻一叹,“此事哪有那么容易,再说,他究竟怎么死,谁又能知道呢?”
然而秀儿却淡淡道:“不是叶霄杀的吗?”
傅虹渺的瞳孔皱缩,她蓦地看向秀儿,“你这是听谁说的?你知道叶霄是谁吗?”
“云霄宫宫主,我见过他。”
傅虹渺一愣,“什么时候?”
秀儿笑了笑,“博洋湖上的水鬼道,我们同一条船,说来若不是他,我可能就见不到您了。”
虽然水鬼道上发生的事不过才两日,然而姚家消息灵通,早已经知道了大概,也是水匪倒霉,正好在叶霄赶往鹿城的时候抢劫商船。
傅虹渺眼神一动,“所以的确是叶霄斩杀了浪白帆?”
秀儿点头。
“就他一个人?”
秀儿再一次颔首,回忆起那日,依旧惊心动魄,难以置信。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好像神仙一样,能随心所欲驭水为己用,可为冰雪化剑,可为囚笼困敌,也可瀑布挂川,护住一整条船,只要有他在,再多的水匪也抵不过他一剑。”
傅虹渺闻言,喃喃道:“具化象之力,他果真已成大宗师。”
秀儿回头,看着她,仿若无知地问:“娘,你杀不了他,对吗?”
傅虹渺摇头,苦笑道:“大宗师的面前,所有的宗师都是一场笑话,在武学上,叶霄比他爹还要出色,若非年纪尚轻,呼延默那老匹夫也不可能赢过他!”
秀儿垂下眼睛,“那真是可惜了。”
傅虹渺见此,不禁安慰道:“虽说杀不了他,不过他想全身而退也没那么容易,你放心,娘也不怕告诉你,明日天下群雄聚集,申讨杀人凶手,也容不得他抵赖,必让他付出代价!”
傅虹渺说到这里,脸上布满了阴霾,她本还有些犹豫,可是当那幅画出现在她的面前时,所有的不甘便再次化为了嫉妒的魔,啃食着她的内心。
月于珠!
一个缠绵病榻的废物,却将云霄宫最出色的两名弟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甄长川与傅虹渺几度缠绵,都还念念不忘这个女人,甚至狠心抛弃她和女儿遁入空门,凭什么?
这么多年来,傅虹渺在姚家替着不爱的男人生儿育女,看似平静,却从未释怀。
她的女儿无父无母,被一乡野农户养大,可是月于珠和叶雪山的儿子,却继承了云霄宫,年纪轻轻便拥有绝世武功,成为万人敬仰大宗师,又凭什么?
飞虹仙子飞入姚家,云霄宫早就回不去了,那么也没有必要存在。
然而秀儿却轻轻笑了笑,“这代价,便是在明日寿宴之时,将爹出自云霄宫,因垂涎叶霄之母叛逃师门的事实公布吗?然后,天下以此指认叶霄为凶手,让他认罪?”
这淡淡的一句话让傅虹渺变了变神色,不由地看向秀儿,后者弯了弯唇,“我难道说错了?”
傅虹渺没有回答,有些事她另有打算,却不会告诉这个陌生的女儿。
然而秀儿却摇头道:“一个和尚,活着时候还有点价值,可死了,除了我会为他报仇,就是娘,怕也懒得再追问吧,云霄宫的人,清理门户谁还能说个不字?”
这话让傅虹渺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阿秀,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秀儿睁着乌黑的眸子道:“我还知道爹练了一门绝世武功,是当年叛逃之时偷出来的。”
此言一出,傅虹渺差点绷不住脸,她看着秀儿,一字一句地问:“你知道无极功?”
秀儿含笑着点头,“爹告诉我过。”
傅虹渺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她,“你见过无极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