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师护佑,咸鱼翻身(12)
“哥?”
赵思洵摇头,“没用的,露露,就算让你和亲,也改不了我去大庆的事实。”
一个不够,说不定还得搭上另一个,那又何必呢?
赵思露咬着唇,满目不甘,“我不要……”
这岂是要不要的问题?
“封王,封地,恩宠,赏赐……这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甜头给足,接下来卖命似乎也说得过去。
“那我们封地不要了,封王也不要了,所有的东西都还给父皇,恢复原样,行不行?”
这简直是气话,赵思洵摸着妹妹的脑袋,哑然失笑。
皇权父权之下,没有人权,更没有道理可言。
犹如今晚的大庆使臣,话说的再冠冕堂皇,最终还是掩盖不了其霸权的本质。
而南望就是他,再多的不愿,也只能服软遵从。
赵思洵将门关上,让高山守在外面,然后带着赵思露走进屋内。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仿佛将溢满胸口,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懑给释放了出来,不至于让理智跟着一同淹没。
气氛太过沉重,那口气混杂着酒味弥漫在空中,他不由地吸了吸鼻子,问:“我是不是很难闻?”
都什么时候还开玩笑,赵思露瞪着他,俏丽的脸被眼泪染得晶莹,委屈得一塌糊涂。
“好妹妹,我有点不舒服,你给我倒杯水吧。”
赵思露听着,顾不得生他的气,立刻抬手抹去眼泪,抓起茶壶利索倒好,将水杯递到赵思洵的手里,见他一口一口喝着,又抿了抿唇问:“那,那我让人再去备点吃的?”
真是贴心小棉袄,没白疼。
赵思洵含笑点头,“晚宴我没怎么吃东西,光喝酒了。”
赵思露于是开了门,守在门外的高山听着吩咐二话不说就去准备。
她对着门外待了一会儿,将自己的心情整理好,她知道赵思洵已经够心烦了,不能任性地再让哥哥担心,一直到能够心平气和,她才转过身。
此刻,赵思洵正把玩着空了的茶杯,看着桌上的烛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都说子肖母,女似父,赵思露的确漂亮,可惜终究被望帝拉低了颜值,而赵思洵却全然继承了夷山圣女的美貌,若非低调低调再低调,这美人榜的魁首位置就是他的。
不过今晚为了参加宫宴,赵思洵头一次穿得奢华耀眼,锦绣王服在身,白玉金冠压住黑发,光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就令人侧目。
大庆使臣在南望皇子中不动声色地观察,总要在他的身上注目许久。他们与所有人一样,对南望皇帝忽然间对一个名不见经传,还流着蛮夷血脉的儿子青睐有加,除嗤之以鼻之外,觉得有几分可疑。但是在看到赵思洵的容貌之后,不由信了几分。
儿子都长这样了,那位雪妃娘娘得多倾国倾城?
昏暗的灯火映照在赵思洵的脸上,将那皎白如月的脸庞染上了一层朦胧,更显风华尊贵。赵思露不只一次感慨,今后的嫂嫂得多好看才能站在哥哥身边不会被衬得黯然失色。
只是……还会有嫂嫂吗?
赵思露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酸,疼得让她差点又掉眼泪。
“露露,我头皮疼。”带冠就得束发,而且梳得一丝不苟,头皮绷得紧紧,赵思洵向来很少参加宫宴,喝酒吹风之后便有些头疼。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扯,而赵思露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我来吧。”她将定冠的簪子小心抽出来,又解了藏在里头的发带,顿时青丝散落,长发披肩,尊贵疏离的气质顿时被慵懒所取代。
赵思露轻轻地替他揉着被扯痛的头皮,心说她哥哥是那么好,比之其他的兄弟更聪明温柔,皇帝为什么就看不到,反而要狠心地将他置于如此险境?
那双练锤打铁,力拔山兮的手,在赵思洵的头上却轻柔无比。赵思洵舒服地全身放松,干脆闭着眼睛,一边享受妹妹的体贴,一边思考着接下去该怎么办。
人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这个质子他不当也得当,既然如此,与其怨恨望帝的铁石心肠,还不如想想如何利用质子的身份,为自己创造更好的条件,然后活下去。
说来,望帝该是早就知道大庆的打算,所以才会挑中他,用封王封地,虚伪的父爱,以及各种好处笼络,以便让他“心甘情愿”地替父分忧。
等等……心甘情愿?
赵思洵睁开眼睛,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是个活了两辈子的人,早就看透这世态炎凉,所以对望帝的一举一动都抱着极大的戒心,每一次得到恩宠和赏赐,他不仅不高兴,心情反而更沉重,这意味着将来他付出的代价得不断加码。
每一次与望帝相处,他看着感激涕零,对父亲敬爱有加,孺慕万分,可事实上全是飙着演技,装的。
但皇帝又不知道!
想想在新雪殿见到望帝的那一天,若他真只是个缺爱十七年的愣头青,被疏离的君父突然这般亲近,得到了曾经奢侈到想都不敢想的疼爱和关注,那么必然会如他所演绎的那样诚惶诚恐,然后兴奋地辗转难眠,患得患失之中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儿子天生对父亲有种别样的信任和渴望,哪儿还会怀疑望帝这背后的深意,让赵思露夜探新雪殿,发现这来不及掩盖的虚假端倪呢?
父慈子孝,温情脉脉一个月,足以将单纯的赵思洵打动,注入满腔的敬爱,恨不得为报父恩抛头颅洒热血,再所不惜。
或许,望帝挑中他也并非只是因为不心疼,想想在这吃人的宫里护着妹妹,日子艰难还不忘接济族人,这样的少年必然重情重义,也意味着好拿捏,好忽悠。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在今晚宫宴,突然看到望帝被大庆使者如此刁难,作为一心为父分忧的少年皇子,该怎么办?
低低的笑声从赵思洵的口中溢出来,以至于赵思露惊得停下手,“哥?”
“露露,看来哥还得去一趟昭阳殿。”
“现在?”
“嗯。”
赵思露一听,立刻眼睛一亮,“那我跟你一起去,哪怕跪着求着,也要让父皇放过你!趁现在没定,我们赶紧去吧!”
然而赵思洵却道:“不,我不是求他放过我,而是求他让我为质。”
赵思露面容一滞,觉得自己听错了,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哥……你说什么?”
“我愿替父皇分忧,前往大庆。”赵思洵平静地说。
赵思露瞪大眼睛,满脸写着你是不是气疯了。
“我没疯。”赵思洵很冷静,“我想来想去,与其被威逼利诱之下愤懑绝望地去大庆,不如我主动请缨,成全孝道,这样还能得到他的愧疚和怜惜,最大程度地要到好处。”
赵思露的心慢慢荡到谷底,眼泪不由自主地在眼眶里滚动,“可是……”
“露露,哥没有舍己为人的精神,这样做,只是让我活着回来的机会更大一些。”赵思洵怜惜地抚过她的眼睛,“咱们的父亲能在这乱世建国称帝,他就不是个善茬。虽然是大庆强逼着要质子,但他既然提前知道此事,必然不会单单只是让我去送命,更有可能另外安排。要知道,除了南望,还有东楚和西越,大庆与北寒虽然强强联手,但这三国也绝不可能束手待毙,我们知道的,他们正在为战争做准备。”
赵思露立刻想到之前霹雳门传来的三国购买炸药的消息。
她沉吟道:“那不是更危险吗?”一旦开战,质子拿来祭军旗的自古以来太多了!
“就因为危险,所以我更要知道父皇的打算。”赵思洵说到这里,目光已是坚定,他拢了一把披散的长发,示意赵思露替他重新梳起来,“之前的恩典,包括连两位皇兄都没有的封地,便是父皇拿来弥补我的一条命,在他眼里我跟他其实已经两清了。我若不识相,等着他钦点,那么我就真成了明面上的弃子。”
赵思露迟疑着,“所以……”
“我得参与进去,让他看到我的价值,放心给我更多的权力,甚至于南望在大庆的所有人,都得听我的!”只见赵思洵深沉的眼眸映照出灯火点亮的光芒,好似黑夜中的启明,挣扎冲破黑暗,带来无穷的希望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