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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44)

作者:花卷 时间:2021-05-08 08:45 标签:双性 生子 年下

  元徵心中陡然升起强烈的不详,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危机感,仿佛刀已悬在脖颈处,直逼生死。恍惚间,元徵仿佛看见无数的毒蛇猛兽在暗中窥伺着,蠢蠢欲动。
  所幸孟九本就是孟家千里挑一养出的影子,又有齐铭所领着的北境精锐,死士没有讨得好。元徵本想留两个活口,对方却直接咬开藏在口中的毒药,不过须臾,就已经气绝身亡。
  孟九摘下死士的面具,又搜了身,对着元徵摇了摇头,道:“殿下,他们都是死士,身上没有任何信物。”
  意料之中,元徵阴郁地看着满地的尸体,说:“先离开这儿。”
  “父皇病重,如今最不想我活着回去的就是老五了吧,”他们改了道,临到黄昏才暂且休整,元徵拿着水囊喝了大口水。
  孟九说:“陛下龙体抱恙时,确是定王监国,”他迟疑了一下,“宫中也是程贵妃侍疾,照顾陛下。”
  元徵捏紧羊皮水囊,说:“我三哥呢?”
  孟九道:“宣王殿下进过几回宫,后来受了阻,同定王起了争执,结果不慎摔下石阶,伤了腿,就一直在府中静养。”
  元徵恨声道:“元承!”
  元珩自小身子差,书读得最好,弓马骑射却平平,他们几个兄弟都一清二楚。元承向来跋扈,元徵和元珩交好,元承拿元徵没办法,明里暗里的没少欺负元珩。
  元徵脑中思绪翻腾,他看了眼站着的齐铭,说:“岑夜阑特意让你们送我回京,他早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
  齐铭咂摸着他的语气,小心道:“回殿下,殿下身份尊贵,回京路途迢迢,将军只是以防万一。”
  元徵扯了扯嘴角,说:“他想的倒是周道。”
  京中变故元徵知道,身为北境统帅的岑夜阑不会不清楚,元徵想,既然恨他,对他无意,为什么不干脆袖手旁观?
  元徵不可控地又想起岑夜阑,心里泛上几分酸楚。
  即便元徵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却也没有想过,不过短短几日,他们已经又遭遇了三次截杀。
  过洛州,南下经蘅阳,自桓水,北境的萧瑟凄寒一点一点褪去,如同一抹山水画,画里渐渐显出几分春意。可春意泼了血,浓郁猩红,残酷又冰冷。
  大雨如瀑,天上浓云翻滚,早春的夜雨在阵阵春雷里声势越发骇人。几遭以命换命的截杀下来,元徵当机立断,直接分成了几路,让人扮成他的模样四散回京混淆对方视听。可离京愈近,对方攻势越发不要命,简直成了疯狗,锲而不舍地咬在身后,北境精锐都折了大半,更不要提那些纨绔贵子,或死或生死未卜。
  齐铭骂道:“真他娘的阴魂不散!”
  他带的都是岑夜阑特意挑选的,不但是北境军中的精锐,更是岑家着意培养出的好苗子。齐铭是岑夜阑的心腹,临行前,岑夜阑曾亲自对他说,此行危机重重,九死一生,让他一定要护送元徵平安回京。
  齐铭不惧死,他只怕有负岑夜阑所托。
  “殿下,这么下去不行,”齐铭一开口,滂沱雨水打在脸上,声音都是喊出来的,“他们人太多了,从这儿回京还要三天,照这么下去,根本甩不开!”
  元徵骤然勒住身下的战马,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眉宇之间透着股子血腥杀戮之后的凶狠。方靖见元徵停下,也猛地攥紧缰绳,可春寒料峭雨水冰凉,他手指已经冻得僵硬,缰绳一下子抓得太紧,险些从马上甩下去。方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回头看了眼漆黑的来路,又看向元徵,咬了咬牙,说:“阿徵,孟九保护你先走,我和齐铭将他们引开。”
  元徵想也不想:“不行!”
  方靖急道:“没别的办法了,我扮成你去引开他们,孟九护着你,或许还有生机。”
  雨水噼里啪啦,沿着元徵绷紧的下颌滚落,他恶狠狠道:“我说了不行!”
  方靖吞下落在唇齿间的雨水,大声道:“阿徵,你得活着回去,”他看着元徵,眼睛微红,说:“你不要任性。”
  元徵心中一震,用力攥紧掌心缰绳,方靖笑笑,说:“有齐铭他们护着我呢,你就一个孟九,用不着担心我。”
  元徵舌尖发苦,嗓子眼仿佛堵住了,半晌都说不出话。
  方靖说:“我打小就是你伴读,整个京都都知道贤宁郡王府同殿下一条心。你出了事,他日若江山易主,我父王还有整个郡王府只怕都要——”他顿了顿,坐在马上,抬手对元徵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道:“请殿下务必好好活着回到京都主持大局。”
  元徵僵着身体,目光死死地盯着方靖,他是知道方靖的,方靖虽然是他的伴读,却也是贤宁郡王府嫡出的世子。
  这人骨子里贪图安逸,没野心,最是胆小怕事。被他父亲送来做他的伴读,却只想着等元徵哪一天做了太子,皇帝,他承袭爵位,借元徵的势安安生生做个混吃等死的郡王。
  元徵没有想过,方靖有朝一日会不惜拿命为他搏这一线生机。
  方靖说:“殿下,珍重。”
  元徵死死地盯着方靖,眼眶发热,半晌,嘶声说:“方靖,我等你回京一起喝酒——玉娘亲手酿的塞上春。”
  方靖愣了愣,旋即笑开,点头道:“好!”
  天空陡然一道紫电撕裂夜幕,轰隆雷声不绝,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浩浩荡荡,仿佛要将天地都淹没。
  桓水骤雨不歇,北境却无风无雨,天色阴沉沉的,乌云覆顶,沉甸甸的,无端多了几分冷冽的寒冷。
  元徵一遇袭,齐铭就将消息传回了北境,寥寥数语,却将个中凶险写得清楚明白。京中如今风起云涌,元徵此时回京,路上必然险象环生,所以他才着意遣齐铭护送。
  这是元徵必须要走的路,他别无选择。
  岑夜阑起身打开窗,看着阴沉的天色,不知怎的,突然生出几分莫名的心慌,整颗心都悬着。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岑夜阑抬头看去,是他的亲侍,躬身行了礼,说:“将军,京城传来消息,陛下……驾崩了。”
  岑夜阑神色骤变,亲侍低着头,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清州去的人迟了,殿下在临京西山遇袭跌下了悬崖。”
  “清州的人找了两日才寻着殿下,殿下受了重伤,疯,疯了……”
  岑夜阑恍了恍神,仿佛没听清,脸色苍白,轻声说:“什么?”
  “什么叫疯了?”
  亲侍小心翼翼地看了岑夜阑一眼,被他的神态骇了一跳,嗫嚅不敢再言。
  岑夜阑脑中不断地回旋着跌下悬崖,重伤,疯了……无论哪个字眼,岑夜阑都无法将同元徵放在一起。他只觉眼前一阵头晕目眩,抬手紧紧攥着窗子,陡然间胸口泛上强烈的恶心感,岑夜阑忍了又忍,方才咽下那股不适。
  他茫然地想,元徵,疯了?


第58章
  太和二十三年不是个太平年。
  那一年,文帝驾崩,定王元承逼宫,宣王元珩临危受命登基成了新帝。短短数月,江山易主,燕都就换了新天地。
  后来史官在燕史上所书寥寥数语,却难以写尽当中起伏更迭,血腥诡谲。
  谁都想不到,宣王元珩会成为新帝,不是文帝最疼宠的元七皇子元徵,更不是朝中呼声最高的定王元承,而是声名不显的宣王元珩。
  “宣王——怎么会是宣王?”岑夜阑眉毛紧皱,文帝子嗣众多,元珩行三,岑夜阑和元珩只有数面之缘。岑夜阑记得元徵在他面前提起他时,言语之间颇为亲近,说他三哥性情极好,最是温雅。
  “陛下驾崩前夕,定王率禁军围了皇宫,平安侯同定王本就不睦,当众斥责他狼子野心,还调来了护城营。”
  “禁军和护城营在京中一向斗得厉害,那一夜整个皇宫都封锁了,宫中大乱,”亲侍说,“定王死于流箭,听说陛下将醒得知后急火攻心,当时就不行了,只留下了将皇位传给宣王的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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