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恩(86)
“呵,我不配?”孟承从地上站起来,脚镣拖得哗啦响,“难道孟言就配了?他不过是个身份低贱之人生的不祥之子,凭什么回来跟我争夺属于我的一切!任何人,只要是威胁我前程的,都是我的敌人。你现在站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不过是因为你们胜了,而我败了,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愿孟言能如愿成为储君,你们别忘了,他可是睡了父皇的人,父皇能容得下你们吗?”
话说到这份上,太师也终于明白了眼前人是谁,他不可置信的冲到虞清面前,抓着牢门盯着虞清看,似乎要看出从前的影子,“你到底是谁!”
虞清缓缓道:“我是虞从旸的儿子,虞家少将军,蒋太师,别来无恙。”
蒋太师一连退后好几步,拼命摇头,“不,你不是死了吗!”
“看来诚王殿下没有告诉你,托你的福,我还活着。”虞清不想跟他多费口舌,对着小满招招手,小满便丢了纸笔进去,虞清道,“今日漏夜前来,是想听太师讲个故事。”
蒋太师看着落在他面前的纸笔,不解道:“什么故事?”
“当初如何陷害家父和虞家军通敌谋逆的,白纸黑字写清楚了。”
太师脸色大变,“你在胡说什么,虞从旸通敌叛国铁证如山,何来陷害。”
虞清心道,还真是和冯明德一丘之貉,连话都说的一模一样,天牢难闻的味道愈发浓烈,虞清耐心耗尽,直言道:“若是太师想不起来可以慢慢想,不如我先给太师道个喜,恭喜太师要做曾祖父了。”
“你说什么!”另一间牢房的孟承急道,“你说什么,寄云怎么了?”
“诚王妃已有身孕。”
“真的吗?”孟承大喜过望,脸上的笑容和方才一点都不一样,是真真切切的欢喜,还带着些许兴奋,他死死抓着木门,问虞清,“寄云怎么样了,你们不要动她,她是无辜的。”
“那就要看太师想不想的起来从前的事了。”虞清道,“我先走了,太师慢慢想,写好了就让人送出去,最好今晚就想起来……”
虞清话说了一半,由小满扶着转身就走,孟承在后面叫他,他只当做听不见。孟承又跑到太师那间牢房旁,对太师道:“祖父,您快写吧,寄云还在他们手中,她是无辜的,而且怀了我的孩子啊!”
太师怔在原地,“当初那件事你又不是不知情,何必全推到我一人身上。”
“当时我才十一岁,哪里记得清楚,祖父,我求你了,你先写下来,保住寄云和孩子,我保证一定会翻身的,绝不让孟言得逞。”
他们商量这些,完全忽略了一个人还站在原地未动,扮成婢女模样的胡寄云听着这些话忍不住哭起来,小声叫了一声,“王爷……”
孟承猛地回过头,和胡寄云四目相对,他愣了一瞬,冲过来隔着牢门紧紧抓住了胡寄云的手,“你怎么来了?”
“妾身记挂你,所以求了大哥,让他带我进来看看你,你和祖父还好吗?”胡寄云知道这话问的多余,关在这种地方怎么会好。
孟承却笑着安慰她,“我们都好,你好不好?怀着身子怎么还往这种污秽的地方跑,好好在家休息,不要为我们担心。”
胡寄云只是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孟承想帮她拭去眼泪,刚要碰到她的脸,看着自己手上的污渍,忙在囚衣上用力擦了擦,才轻轻抚上胡寄云的脸,替她擦掉眼泪,“别哭,孕中伤心对眼睛不好。”
“爷,妾身知道你的雄心壮志,可是你不该以身犯险,是妾身的罪过,没有拦住你。”胡寄云抹着泪,她方才听了虞清和孟承的对话,才知道孟承做了那么多恶事,替孟承伤心的同时更多的是后悔,若她平时能多劝劝孟承,或许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我说过的,要让你当皇后。”孟承深情看着胡寄云,“这是从小就答应过你的。”
“妾身从不在乎这些,妾身只想和你在一起。”
孟承听着颇为动容,想要拥住爱妻,却奈何彼此之间隔着一扇门,只能将彼此的手握的更紧。
之后,太师将写下来的罪证交给了胡寄云带出去给虞清,同时孟承也交给她一封手书,千叮万嘱要她一定不要让孟言发现,想个法子偷偷进宫亲自交给父皇。
胡寄云猜到了手书的内容,她犹豫半晌,还是将手书收好,和孟承诉了半天衷肠,在狱卒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走了。
太师的证词和冯明德没什么出入,两人的证词合在一起,算是完整的证据了,这些就是虞家所有罪过的根源,虞清不像上次能清晰看到这些往事,他让孟言把太师的证词念给他听。
孟言握着虞清的手一句句地念,只觉得虞清的手越来越冰凉,后来他也念不下去了,他揽过虞清,轻抚他的后背,安抚道:“咱们不看了,也不想了,等情势稳定下来,我带你去见父皇,一定要给虞将军讨回公道。”
虞清靠在孟言的肩膀上,久久没有出声。眼盲之后他虽然心中害怕又不甘,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漆黑的世界里,只有孟言的声音和体温环绕着他,虞清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太过依赖这个小他十岁的人。
这种依赖,无端让虞清觉得害怕。
孟言察觉到他的情绪,搂过虞清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扯开了虞清眼上的纱布。
虞清吓了一跳,忙伸手去阻拦,可是纱布还是被孟言取了下来。虞清的双眼上还沾着青色的药膏,淡淡的,看着就像青草的汁液。
孟言说:“虞清,你睁开眼。”
虞清犹豫片刻,缓缓睁开眼,双眼乍看起来和常人无异,细看下去会发现比常人的浑浊一些。
“能看到什么?”孟言问。
虞清摇摇头,他只能感知到烛火的亮光,看的到十分模糊的影子,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知道孟言想要他看什么,心里难免有些急躁,眼睛治了这么久,成效微弱。
“什么都看不见,瞎子能看见什么。”虞清挣扎着就要从孟言身上下来。
孟言用力将他按住,托着虞清的腰,凑近他贴在他耳边说:“你能看见我,虞清,无论你眼睛是好是坏,你都可以看到我,只要你叫一声,伸出手,我就在你面前。”
感受到虞清渐渐清晰的心跳,孟言继续说:“我知道你从前受了很多委屈,我也知道你的不安害怕,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我不能说让你全然信任我,但是我希望你在我身边的时候,能够安心,能够不再害怕,我到你身边来的晚了些,这都不要紧,以后我会加倍把错过的那些日子全都补回来。民间有句俗语,叫父债子偿,父皇带给你的那些伤害,希望我能慢慢抚平。”
“……说的什么胡话!”虞清听不下去,出声打断他。本来孟言前面的话让他很是感动,可是说着说着就变了味,虞清脸色微红,借着微红的光线就要从孟言身上下来,却忽而被孟言抱着站了起来,他吓了一跳,双腿下意识就勾住了孟言的腰。
孟言轻笑一声,“这可是你自找的。”
虞清被蒋太师供词而影响的失落情绪,就这样被孟言连哄带闹的化解了。
今年的除夕夜宴看起来格外冷清,无中宫皇后,无东宫太子,皇帝下首的位置只剩下孟言,颇有些孤家寡人的意味。孟言带着吴氏和孟夕出席,孟夕刚满一岁,胖嘟嘟的见到谁都伸着手要抱,他的可爱模样缓解了皇上膝下的寂寞,皇上对这个皇孙格外疼惜。
胡寄云作为孟承的家眷,虽然还未被幽禁,但是也没资格参加除夕夜宴。她站在诚王府的后院,瞧着漆黑的夜幕,手里捏着孟承要她交给皇上的那份手书。
孟承做过的事,她一点都不知道,那日虞清口中的孟承,仿佛是个陌生人,胡寄云从来没想过,那个对她呵护备至的人在外面是这样的狠毒心肠。
她打开手书借着廊下的灯仔细看了一遍,越看越心惊,这份手书若是交到皇上手中,孟言必定活不了,可是这份手书同样也是她肚子里孩子活命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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