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恩(47)
“我就是这个意思,只要这话放出去,往后一定不会再有人来骚扰您了,我觉得一辈子待在您和父亲身边,也很好。”
虞夫人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她低头拭去,抱着虞清道:“行,就跟着我们一辈子,我们清儿这么好,哪能去受那个委屈。”
经过此事,虞清不再整天躺在床上发呆了,他偶尔在书房看书,偶尔到院子里赏花,只是再不往兵器库去了,他所有的盔甲和短兵长刃全都被收了起来,看不到一点痕迹,皇上御赐的长枪也被束之高阁,重重上锁。
他仿佛变了个人,穿起从前最不耐烦的长衫,头发也放了下来,用玉冠半束,举手投足间,十足十的闲散公子哥,再没有半分英武风姿。
话变得极少,大多数时间是安静的,忍冬有时候和他说话,叫了几声,虞清才反应过来,淡淡问她何事。
时间久了,忍冬都分不清,究竟从前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将军是真,还是眼前温润儒雅的公子是真。
那年的中秋节,京城如往常一样,举办灯会,灯会上自然多得是猜灯谜的活动。今年的灯谜倒是和往日不同,每个灯笼上都写着半句诗,若能填对另半句,便算赢家。
形状各异的灯笼从长街这头一直延伸到另一头,长长的一眼望不到边,将街道照的灯火通明。
虞清心想,若是他能答对一百个,那今后就专心读书去考科举,他现在十六岁,即便弃武从文,也不算晚。
和小厮踏着月色出门,街上人影绰绰,熙熙攘攘,虞清戴着面具,穿梭在其中,拣了一排灯笼,从头开始写,一路写下去从无阻碍,小厮在身后跟着收牌子收到手软。
很快便攒了九十几个手牌了,凑足一百个,能换取灯会上最大的那个灯笼。
最后一个灯笼,是南瓜形状,泛着亮黄的灯光,映出上面的半句诗:“董生能巧笑,子都信美目。百万市一言,千金买相逐。”①
虞清脸色一暗,心中有了答案,但是有些不愿作答,正犹豫间,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取走了他眼前的灯笼,提笔在后面写上了下半句:“不道参差菜,谁论窈窕淑。愿言奉绣被,来就越人宿。”
一气呵成写罢后,虞清才回头去看他,那人比他高出不少,也戴着面具,衣着打扮一看便是贵族公子,虞清丢了这第一百道题,心里虽然可惜,但是不欲和他纠缠,转身欲走,却被对方叫住,“这个算你的。”
虞清道:“谁写的便是谁的。”
“我看你也知道这首诗,只是不愿下笔,是不喜欢?”那人继续问。
隔着面具,虞清也不用刻意注意表情,他漠然道:“你大概找错搭讪的对象了,少女们这个时间应该在河边放花灯。”
那人拿着灯笼在他面前晃晃,刻意让他看清楚上面的诗句,“我瞧着你有心事,今晚月色这么美,不如去小酌一杯。”
“没空,阁下请便。”
虞清说着就要走,忽而迎面冲过来几个小孩子,追逐打闹间,就撞上了对面那人,那人被撞得一个踉跄,往前栽了一步,面具就这样掉落,虞清看清了他的脸,长眉入鬓,狭长的桃花眼丝毫不见恼怒,反而含着几分笑意,是个俊朗的公子,但看面容,年纪大概比虞清大一些,看起来有些眼熟,眉眼间竟有几分像当朝天子。
“抱歉,没撞到你吧?”那人道歉。
“阁下是……”虞清看着他不凡的气质,便知他不是普通人。
那人淡淡一笑,“我是孟元。”
孟元,当今陛下的二皇子,齐王殿下。虞清此前虽然没有和他见过面,这个名字还是有所耳闻的。
既然对方不是普通人,他作为臣子,自然要行礼的,只是还未等他躬下身,孟元便扶起他,“微服出来凑个热闹,虞公子不必多礼。”
“你怎知我是谁?”虞清摸一摸脸上的面具。
孟元笑道:“有些风采,是面具遮不住的,从前有幸见过马背上的虞公子,如今在人群中亦能一眼认出。”
提到马背,虞清脸色黯淡几分,他隔着面具道:“殿下谬赞了,虞清出来时间不短了,恐家中母亲挂念,该回去了。”
“过几日有一场马球比赛,你可要来?”
虞清一怔,垂着眼眸,“虞清没空。”
“你伤的是经脉,又不是手脚,失的是内力,不是马术,难道从此你便要永远躲在家里,做个鹌鹑吗,这不是虞家的公子哥,我所知道的虞家军,都是在哪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的。”孟元看着虞清。
虞清感觉他的眼睛似乎能透过面具看穿他的内心,慌乱中行了个拱手礼,转身便走。
孟元仍在身后说道:“九月三十日,东郊马场,我等着你。”
作者有话说:
狗皇帝虽然渣,颜值还是在线的。注①:吴均《咏少年》
第37章 错付(虞清往事不想看的慎买)
虞清还是去了东郊马场。
他在家里犹豫了十来天,九月三十日这天,一个人悄悄地去了。
孟元说的没错,他们虞家的好男儿都是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的,而且,他是真的想念马背上的感觉。
上午时分,硕大的太阳摇摇挂在天际,将底下的一切都灼烤出一层热浪,虞清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遥望着马场上准备上场的两组队伍,其中有好几个人都是他曾经的手下败将。
比赛开始,双方骑在马上追逐,叫好声不绝于耳,场面上的热闹将太阳的炙热都比下去几分。
虞清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看,不觉就将自己暴露在了外人的目光中,有人认出他来,大叫一声,“这不是虞清嘛!”
他这一嗓子,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人群很快便朝着虞清围过来。虞清半年多没露面,算是稀客,公子哥们七嘴八舌地问着他的状况,其中有人关心,有人看戏,作为曾经名动京城的风云人物,虞清的光芒一定程度上伤害了一些人的自尊心,那些小肚鸡肠者免不了落井下石。
虞清稍显尴尬,淡淡应付着,这时,第一场比赛也结束了,赛场上的人自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见虞清来了,纷纷提议让虞清上场比一把,其中以输掉比赛的那队呼声最高,他们指望着虞清为他们扳回一局。
忠顺伯爵府公子在刚才的比赛中是赢家,正得意着,他又记恨着此前提亲被虞清羞辱之事,便在一旁阴阳怪气道:“虞家的少将军身受重伤,恐怕是上不了场了,瞧他今日穿成这样,分明只是来看看热闹,你们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虞清瞥他一眼,冷笑道:“怎么,你还没休妻吗?”
众人被虞清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的满心疑惑,问伯爵府公子什么意思,伯爵府公子此前去虞家求亲本就没有张扬,连他的正妻也不知道,如今被虞清当场给了没脸,一张脸憋得铁青,他指着虞清便骂道:“别给脸不要脸!”
“那我今日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不要脸。”虞清说着便脱了外袍,里头穿的正是一袭窄袖短衫,他看也不看伯爵府的公子,起身朝马棚走去。
挑了一匹好马,加入输家的队伍,伯爵府公子气的咬碎了一口银牙,翻身上马,打算好好教训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虞清,他就不信,受了重伤的虞清还能和从前一样英勇。
虞清初上马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恐惧的,他总是控制不住想起那日坠马的场景,手中拽着缰绳的力度就大了些,挑选的马和他也不熟,焦躁地原地踏步,已经开球了,他还在边缘徘徊。
伯爵府公子的轻蔑一笑彻底激怒了他,虞清眼一闭,猛地拍了一把马儿的屁股,棕色的骏马带着他奔向球场。
先丢了几个球,虞清慢慢适应后,场面渐渐发生了变化,他们越来越占上风,这匹马的速度虽然比不上腾云,但虞清还和从前一样,成了进球最多的人。
眼看着他们就要赢了,气急败坏地伯爵府公子甩着手中的球杆,一杆子将球朝虞清打过来,球直冲虞清面门而来,虞清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击中,忽而从旁边飞出另一个球,将伯爵府公子的球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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