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反派要如何活命(77)
萧予安说:“先别急,我应该知道他在哪。”
谢淳归浑浑噩噩地在走街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今日用膳,侍女端上一盘精致美味的菜,笑着对他 说:“谢公子,这道菜可是我们南燕国独有的,你快尝尝。”
忽然之间,一股郁结之气涌上谢淳归心头,眼前令人食指大动的菜肴慢慢溢出鲜血,极其骇人地染红整个木 桌,谢淳归猛地掀翻桌子,慌乱站起抬起头看去,天地变成一张固若金汤的大网,直直朝他压下来,南燕国三个 字在谢淳归耳边不停回荡,好似恶毒咒骂,谢淳归受不住地捂住耳朵,拼命跑了出去。
再回过神来,已经是皇城的大街上。
四下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百姓,吆暍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混杂在一起,一片繁荣和谐之景,路边有煮面煮 馄饨的小摊,一掀开盖,白雾顿时氤氲模糊了整座皇城,三年前的破国惨象似乎也连同馄饨的香气一起被百姓们 吞进了肚子里。
谢淳归木愣愣地站在原地,心想:这是哪啊?而他又要做什么呀?
对了,他叫谢淳归,可这是哪?
谢淳归左右顾盼,竟然从这街道的角角落落窥见一丝回忆,也是这青石板,也是那拐角巷。
这里,好像他原来的家,好像他的国。
强烈的熟悉慢慢涌进谢淳归的脑海,伴随着莫名的喜悦,谢淳归不肯放过角角落落地一点点辨认着。
那家店铺,不就是在卖他最爱的桂花糕吗?
那处空地,不就是他小时候玩耍的地方吗?
那声吆暍,不就是他幼年时常听的口音吗?
这里,就是他的国!就是他的家吧!
谢淳归突然兴奋起来,凭着记忆往熟悉的地方奔去,他在街上横冲直撞,毫不意外地撞到了人。
那人哎呦一声,站起身刚要责怪,目光一落在谢淳归脸上,顿时惊愕失神,用颤抖的手指着谢淳归,好半天 都说不出一句囫囵的话:“谢家幺儿?你,你,你怎么,我们,都,都以为你战死沙场了,你,你,你......”
谢家幺儿?
听见这四个字,谢淳归忽然想起那日听闻萧予安要北上,自己为何不顾一切想跟来的理由。
对了,他想回家看看!
那人拉着谢淳归,感慨地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这谢家至少没断了香火,谢家么儿,你这匆匆忙忙的,是 要回去祭拜吗?”
听闻那人的话,谢淳归费解地重复:“......祭拜?”
“是啊,当年亡国那日,你们谢家上下二十多口人集体殉国,你家的宅子啊,血气太重,怨气太深,虽说坐落 于皇城,但一直没人敢动,就这么空了整整三年呢!说起来,南燕国覆灭北国的这三年你都去哪了?”
南燕国覆灭北国?
覆灭北国?
覆灭?
忽然有千根铁锉狠狠地绞进谢淳归的身体里,毫不留情地磨着他的脑袋和四肢,疼得他如受酷刑,有什么东 西在记忆深处反复撕扯,呼之欲出。
第177章 青山有幸埋忠骨
那人瞧见谢淳归的脸色突然不对,自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是又忍不住劝道:“你......哎,你别这样,都
三年了,看开一点,虽然现在是晏姓为天,但是没有沉重赋税,没有飞扬跋扈的贪官污吏,我们百姓也吃得饱穿 得暖手头还有些闲钱,不也挺好的吗?俗话说得好啊,这百姓吃饱就是天下,你呀,也别太在意......哎,你去哪
啊?”
那人还在念叨,谢淳归忽然甩开他,单手抱着头,身形摇摇晃晃地跑走了。
谢淳归听不见身边路人的惊呼,看不见周围异样的目光,他跌跌撞撞穿过这条街道,再一左拐,一座宅子赫 然出现在眼前。
可那座宅子牌匾破碎,可怜巴巴地砸落在地上,门前两座石狮不见了踪影,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一踩上去 就是一个脚印。
谢淳归手足无措地站在府邸门前,几乎喘不过气来,胸口传来阵阵闷痛,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慢慢伸手推开 那扇紧闭了三年的门。
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再往里,原本干净的前院杂草丛生,全是断壁残垣,谢淳归走了几步,忽然踢到一块 石头,石头滚走,露出了下面一件东西。
那东西掩在杂草从下面,不仔细看就难以发现,谢淳归俯身捡起,发现是一张泛黄泛旧的请帖,请上面的字 早已看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中的几个字:为贺李无定......大将军......
谢淳归像是从睡梦中突然惊醒般,整个人猛地挺直了背,随后又慢慢抱住头蹲下身,他双手狠狠掐着头皮, 死死地晈着嘴唇,几乎要晈出血来。
他醒过来了。
他也该醒过来了。
他是谢淳归,也是谢家么儿,更是北国的将军!他的军令任务是御敌护国!
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高歌送粮的雪夜,前方是火光冲天燃起的滚滚浓烟,后头是没有及时送到的粮草 牛车。
城中的副将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说出的每个字都浸满鲜血,声声落在谢淳归心里,比这世间任何一把刀都 锋利,他说:“谢将军,聂二副将被晏河清活生生斩了双手!割断喉咙!他的将士突破重围拼死逃回告诉我们,李 将军他们去夺粮草,被困敌军军营,身陷图圄,最后被晏河清一把火全都烧死了!!全都啊!!! ”
那日副将绝望的哭诉还清晰地在耳边回荡着,谢淳归狠狠地掐着自己,把胳膊掐出触目的黑紫色淤青,这才 稍稍控制住情绪,他站起身,一步步往谢府正厅走去,每走一步,都带着当年拼尽全力想要将晏河清斩杀马下, 想要将南燕国抵御在疆土外的绝决。
可是最后,他还是战败了,他终究没能护住北国。
谢淳归慢慢踏入谢府的正厅,这里已经变成了灵堂,灵堂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二十几座牌位,灵堂后,堆满了 落灰的棺材。
谢淳归听见那日自己奔赴战场,自己的母亲对他说:“幺儿啊,你可记得谢家家训?”
谢淳归说:“母亲您放心,孩儿牢记在心。”
母亲点点头说:“我们谢家,世代忠良,你的父亲和你的哥哥都战死在了沙场上,无愧忠心,你可不能丢了他 们的脸。”
谢淳归说:“母亲你放心,敌军若想踏入北国,定得从我的尸骸上踏过去。”
母亲摸摸他的头发,柔声说:“如果真有那天,别担心,黄泉路上,不会孤单的。”
时近黄昏,残霞如血,谢淳归在二十几座牌位前挺着背脊跪了下去。
母亲的忠言和今日那人说百姓吃饱是天下的话语交织在一起,明明有着天壌之别的两句话,却没有一人是错 的。
谢淳归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一抬眼,竟在灵堂上看到了自己的牌位,他站起身轻抚牌位上的字,又匆匆走 进后堂。
后堂凌乱地堆着二十几口棺材,景象十分骇人,棺材中的亲人早已变成了一具具白骨,谢淳归一个个找去, 终是找到了刻有自己姓名的棺材,他用尽全力打开,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本残破的家训。
谢淳归颤抖着双手拿起家训,翻开第一页,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谢家子孙,与北国生死与共!
谢淳归终是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他慢慢地爬进棺材里,抱着请帖和家书,蜷缩起身子,几乎哽咽得 要背过气去。
有穿堂风撩过,呜呜之声凄凉哀伤又无力。
第178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萧予安在谢府找到谢淳归的时候,谢淳归正跪在地上,徒手除着杂草,他的双眼血红,头发散乱,手被杂草 下粗糙的地面磨得都是血,却不肯停下。
萧予安深吸一口气,在谢淳归身边半跪下,握住他的手腕,阻下他的动作:“淳归......”
谢淳归动作一停,没有出声。
萧予安眼角微微泛红,轻声道:“淳归,我们回去好不好?”
谢淳归问:“回哪?我们可以回哪里去?”
萧予安回答:“回宫里。”
谢淳归问:“宫里?那是家吗?”
萧予安的喉咙仿佛突然被人掐住,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是,那不是谢淳归的家,就连桃源村都不是谢淳归的家。
北国才是谢淳归的家,可是北国已经不复存在了。
萧予安正不知如何回答,谢淳归自顾自地将最后一根杂草拔完,然后朝着灵堂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又低 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对萧予安说:“走吧......回......去宫里。”
将谢淳归送回宫中的寝殿,并瞩咐侍女好好照看他后,萧予安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浑浑噩噩的一天,终是静了下来,萧予安唤退了侍女,自己一个人慢慢往寝宫走,已是昏黄,狂风呼啸,大 雪纷飞,寒冷刺骨,萧予安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任甶体温一点点被夺走。
在走近寝宫的时候,萧予安突然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前方。
寝宫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应该也是等了一会,神情有些焦灼,在见到萧予安后,那人眼底晃过欣喜,他匆 匆几步走来,伸手拍去萧予安肩膀和头上的雪花,解下外袍紧紧地裹上他身体,温暖渗进萧予安身体,安抚他已 被冻僵的四肢。
萧予安突然哽咽,他轻喊:“晏哥......”
“嗯,我在。”晏河清低头轻轻吻萧予安的脸颊和嘴唇,“累了吗?”
萧予安说:“你快抱抱我。”
闻言,晏河清毫不犹豫地伸手将他搂进怀里。
萧予安整个人埋进晏河清怀中,深呼吸一下,说:“不累。”
晏河清安抚地摸摸他的头发,萧予安突然抬起头来说:“晏哥,我们出宫逛逛吧,就你和我。”
“好。”
时辰尚早,皇城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公子小姐披着裘袄在路上擦肩而过,孩童穿梭在叫卖的小巷中追赶嬉 闹,到处都是吆暍的小摊小贩。
晏河清和萧予安并肩走在一起,萧予安对路边的小玩意儿好奇得很,时不时指着一样东西对晏河清喊着晏哥你看这个,晏哥你看那个。
看着看着,萧予安就跑前头去了,晏河清几步跟上,伸手握住他的手,萧予安被拉得身形一顿,回过头来, 目光从手上移到晏河清脸上,然后弯眸肆意一笑,回握住晏河清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忽然远处传来吵闹的唢呐声,奏着大喜的调,有闲不住的店铺老板探出个脑袋,伸长脖子观望起来。
晏河清和萧予安俩人退到路边,只见远处走来一支送亲的队伍,十里红妆,鼓声隆隆,好不热闹!
萧予安笑道:“眭,大户人家啊,这么有排场,欸,晏哥你看,那骑马的新郎官儿,身上的喜服挺好看的。” 晏河清顺着萧予安的目光看去,八抬花轿打眼前摇摇晃晃而过,轿子斜前方,意气风发的新郎官骑着枣红高 马,马头上绑着绸带红花,喜庆得很,新郎满面春风,向四周庆贺的人拱手道谢,身上的喜服用了金丝点缀刺 绣,做工考究,确实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