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男神的小兔子(46)
在外留学的这几年,顾南江基本上每天都会给他发一封邮件,有时候会拍一些异国他乡的人文风景,有时候仅仅是每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奇怪或者有趣的事情,他都会迫不及待地跟他分享。
每一张照片,每一段文字,都显示顾南江过得很好,比顾北山以为的要更好。
他甚至有了一个同样活泼开朗的爱人,是个优雅漂亮金发碧眼的姑娘。顾南江的邮件里关于她的内容也越来越多。
直到三年后的某一天,顾南江突然打电话跟他说,自己要和那个姑娘一起去周游世界了,等他们玩儿够了,就回来结婚。
顾北山看着屏幕突然就笑了,依旧是温柔宠溺的神情。
再后来,顾北山成了人们口中的黄金单身汉,在三十六岁生意低谷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温柔干练的女性,那个人无条件地出资帮他度过了难关,他们也顺理成章地坠入了爱河。
生活好像慢慢又走向了平静安然的轨迹,那个女人却在某一天将他灌醉后和他睡了一晚,第二天了无踪迹了。
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也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这样消失了。
顾北山发了疯一样的满世界找她,也没有一点线索。
那段时间之后,顾北山整个人就变了,变得冷漠、苍凉,了无生趣。
直到数年之后,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抱着一个盒子来找他。
她说,顾南江今年三月份在医院去世了,肝癌晚期。
她说,顾南江在最后那段时间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他想葬在家乡的故地里,可是他不能让哥哥知道他不在了,哥哥会很难过。
最后,她还是违背他的遗愿,送他回来了。
她把顾南江的骨灰和他的随身物交给顾北山,就离开了。
顾北山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东西,双目赤红,整个人都在发抖。
盒子里除了骨灰坛,就只有一个青灰色的铭牌。
铭牌上用银白色的笔料刻着一句中文:喜欢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幸福的事。
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砸落在瓷白的骨灰坛上,顾北山状似癫狂地呓语道:“如果……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睡着……为什么不给哥哥一次机会?”
第87章
方游看完整个剧本,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用力皱紧眉头,牙齿咬得生疼,也没能止住眼泪拼命往外涌的趋势。
那么喜欢的人,喜欢了那么多年,要生生从生命里割裂,到底有多疼?自始至终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社会的舆论容不下这份离经叛道的感情,因为他们同根同性,就仿佛注定应当生离死别,不得善终。
宫袂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强烈,连忙抓起纸巾给他擦脸上的眼泪鼻涕,“小方游你别哭啊,这就是个虚构的故事,不是真的,你别哭别哭!”
苍白的劝慰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方游的眼泪越流越凶,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还是没有停下来。
宫袂更慌了,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抽走了剧本,扔到旁边桌子上,一边给他拍着背顺气,一边伏下身来哄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不看这个了,方游乖啊,再哭眼睛都肿了,宫先生如果看见一定会担心的……”
最后一句是他的心里话,要是他哥晚上回来看到小人儿明显浮肿的眼睛,那一定是会发天子之怒的!
这一怒肯定就要追究责任,然后管家就会告诉他,方游是从琴房出来才变成这样的,而这段时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进过琴房。
呵呵。
宫袂觉得自己也要哭了,这日子还特么能过吗?
然而,现实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得多……就在他费心哄着根本听不进他任何话的小泪人儿时,琴房的门,缓缓打开了。
宫袂僵硬地转过头,就看到他这一个月都早出晚归,忙得看不见人影的敬爱的兄长,正站在门口。
长身玉立,脸色难看得……能治小儿夜啼。
“呃……”宫袂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往旁边退了两步,讪笑着解释,“哥……那个、那个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那个、嗯……对吧……这个……”
宫袼没理他支支吾吾的词不达意,大步走过去,把方游抱起来坐在自己大腿上,什么话也没问,只是轻轻拍着方游的背脊,让他把情绪发泄掉。
宫袂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心虚得不敢吭声。
方游原本还只是咬牙忍着,默默掉眼泪,这会儿看见宫袼,整个人彻底崩溃了,两手圈住他的腰,“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这也是宫袼从认识方游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哭得这么伤心。
不管是当初受伤在医院疼得半夜睡不着也好,后来他父母来闹过一场被吓到了也好,他见过方游掉眼泪,也习惯了他的傻东西经常因为自己不经意的举动就红了眼眶。
却从来没有哪一次,方游像今天这样哭过,哭得撕心裂肺,揪心极了。
而他却连具体原因都不知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宫袼手上动作不停,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
一直到最后,小人儿哭了整整两个小时,整个人都脱水了,才无精打采地趴在宫袼怀里,闭上眼睛。
宫袼抱着他起身,对一旁噤若寒蝉的宫袂淡淡地丢下一句,“想好理由向我解释。”就走出了琴房。
管家一直守在客厅里,看见大少爷抱着似乎是睡着了的少夫人走进来,于是压低声音问道:“晚饭准备好了,少爷要现在吃还是再等等?”
“让宫袂先吃吧,我和方游晚点再用,送杯淡盐水上来。”
管家点点头,“是。”
宫袼抱着方游径直上了二楼,给累得睡着了的小东西脱了鞋子和最外面的两件衣服,想把人放到床上,却被熟睡中的小人儿揪住了衣角,显然是不愿意从他怀里离开。
宫袼无奈,只好和衣靠坐在床上,依旧把他抱在怀里,用被子裹好。
看着小东西红肿可怜的眼睑,他开始反思自己这段时间对方游的疏忽。
自从那些事情被放到明面上以后,自己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从前在多方势力之间周旋的日子,每天忙着和形形色色的人见面,为即将到来的最后角逐做布排。
每天都是一大早方游还没醒,他就已经出门了,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方游已经在客厅等他等得睡着了。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两个人没有好好的坐在一起说过话了。
尽管他每天都会从杨叔那里知道,方游这一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是方游心里在想什么,他却一点都不了解。
他的小人儿很懂事,从来不会跟他抱怨没有时间陪自己,也从来不拿自己生活上的事来烦他。
懂事到宫袼都快忘了,他只是个二十岁的大孩子,是为了自己,才心甘情愿被变相软禁在这栋别墅里。他只有为数不多的生活经验,不懂得怎么和外界接触,从早到晚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找不到。除了音乐,在这里,他的方游一无所有。
宫袼疼惜地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呢喃道:“对不起……”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杨叔端着水杯和一盘点心开门进来,宫袂鹌鹑似的站在他身后。
杨叔把东西放下礼貌地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一脸衰样的宫袂,活像做坏事被班主任抓包的小学生。
没等宫袼开口,他就老实交代了,“我给他看了盛适新拿到手的剧本,方游应该是被那个悲剧的结局虐到了,所以才……哭得这么惨。”
宫袼没说话,只是倚在床上淡淡地看着他。
宫袂有点扛不住他那个可怕的眼神,只好垂着脑袋道歉,“对不起嘛,我是没想到小方游对这个剧本的反应会这么强烈。但是这个角色确实很适合他,而且这个剧本也很难得,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拒绝让他去剧组,这对方游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他说着说着话题就偏了,等对上宫袼那双黑沉的眸子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顿时打蔫儿不动弹了。
宫袼没有针对他的这些话发表什么意见,反而说道:“明天早上我会让司机送你去东郊别墅,不管里面的人让你做什么,你都照做。”
“啊?”宫袂诧异地看着他,“什么人?”
“去了你就知道了,出去吧。晚上早点睡,明天早点起。”
宫袂无奈地瘪嘴,发出一个短音,“哦。”
等宫袂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房间,宫袼才拿起手机给自己的私人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推了明天的行程安排,然后又发了条短信给大老板,告诉他明天宫袂会过去,一切照他自己的意思办就好。
事情都交代完了以后,他就搂着方游,开始在脑海里规划后面的事。
这次是他疏忽了,以后他会在自己的工作行程和陪方游的时间上做好权衡,绝对不能等到两个人之间产生了隔阂嫌隙,再去想办法弥补。
到那个时候一切还来不来得及,就难说了。
第88章
方游睡下去之后,陷入了诡异的梦境。
也许是《此爱非人》这个故事带给他的触动太深,梦里的他就像顾南江一样,深爱一人多年,却从来不敢对他说出口,装作若无其事地陪在他身边,连讨好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却知道他远远观望的那个男人是宫袼,他的爱人。
那个人的眉眼轮廓神态动作,都刻在自己心里。
他所有习惯和喜好,面对每一件事可能的反应,自己都了如指掌。
所以他深知,不能让宫袼知道自己的心思。他不会讨厌自己,但是一定会疏远自己。对于不应该有情感纠缠的对象,他向来不会脱泥带水。
他们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无话不谈了,以宫袼的聪明和敏锐,八成是察觉到异样了,所以自己要更加小心。
方游怀抱着这样的坚持,一直跟在宫袼身后,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脚步不敢稍停。
街道两边的景色都很熟悉:他们第一次相遇的超市和长椅,他在那里弹过吉他卖过唱,街拐角那家咖啡店,他攒了一个星期赚的钱,请宫袼喝了一杯咖啡,后来他们就经常在那里见面,在那排枝叶飘零的梧桐树下,他用过生日的拙劣借口,向宫袼索要了一个仅止于友情的拥抱,神情随意散漫,心跳声却响亮得惊人,还有他第一次参加比赛的那个高台,宫袼的车就停在对面广场上,隔着车窗玻璃看着他,还有他被房东赶出来,无家可归夜宿的那个公园,还有……
还有很多很多……无数时光堆叠起来的点点滴滴里,他都像现在这样,亦步亦趋又始终隔着一段距离追随着他,惶恐而窃喜。
方游觉得,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心照不宣的爱人,自己为什么只敢站在他身后默默观望,却还觉得那么理所当然?
尽管心里存着疑惑,但只要抬头可以看见宫袼,他就觉得很安心。对错的界限在他心里很模糊,宫袼去哪里,自己跟着就是了。
方游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的背影,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变得卓越出色,成为能够走在他身边的人,让他的目光愿意落在自己身上。
想得到他的一句赞赏,哪怕是一个惊叹的目光,都足够自己一生为之努力。
他知道,宫袼不喜欢碌碌无为只会抱怨的人,不喜欢恃才傲物固执一隅的人,不喜欢自以为是装模作样的人,那么他就要在每个大事小节上注意避开这些弊病,时刻自律。
宫袼说过,他太骄傲偏执,也太孤僻敏感,总是下意识地用恶意揣测别人,然后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跟这个世界接触,固缩在自己的壁垒里,用并不出色的伪装来掩饰所有负面情绪,其实内心早已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