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失温(113)
可是在“喜欢”中矫情一点怎么了?难道有人不喜欢炫耀自己获得了独一无二的宝藏吗?既然被偏爱是种特权,那不使用岂不是彰显不了特权吗?恃爱而骄,人之常情罢了。
想到这里,北星乔心中好像又有了反驳的底气。
白煜月的目光似一种无声的叹息。他说道:“在乎不应该是这种方式。”
北星乔:“我知道分寸!我想着其他都只是不作数的,也不入档案。只要最后在一起就好了。我从来没想过在毕业考那最重要的一次拒绝你。你知道的,我身边除了你没有别人。但我……我没想到你毕业考会提前,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拿这个来试探你。”
“不止是这个,北星乔。”白煜月流露出忍耐而压抑的痛苦。
北星乔小心翼翼地回想过往。
白煜月:“你知道极光会的人怎么说我吗?”
北星乔神色怔住。
白煜月:“知道吗?”
北星乔咬紧牙关。
白煜月:“你知道很多人不看好我们吗?他们觉得我拖你后腿了,觉得我不配站在你身边。他们觉得你迟早要和我分开,觉得你和我在一起只是暂时的。因为你当初就是——见色起意——见鬼了他们这辈子没见过白毛吗!”
抱怨一通后白煜月又将话语对准北星乔:“你听过那些流言吗?你有为我说过话吗?”
北星乔握紧双拳,指尖几乎要见血。
白煜月脸色渐冷,也顾不得有人旁观。他以怀疑的语气问道:“是不是当众拒绝我,让你特别有成就感?”
北星乔拼命摇头。
白煜月:“是不是觉得我没有你就要死掉了。”
白煜月:“算了,这个可能算事实吧。”
北星乔:“不是——”
白煜月充耳不闻,陷入了另一桩怀疑:
“你有没有把我当过……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没有……”北星乔艰难地为自己辩解,“那些消息不是我传出去的……”
“不重要了,谁爱传谁传,我要有能耐改变过去,我早就毁灭世界了。”白煜月说道,“我早该借着真实身份耀武扬威了,难道禁闭室关得住我?我当初没有把他们挂在白塔外壁、冻成冰柱扔下海,就是我错误的开始。没有做出符合我身份的行为,是我不对;一次又一次、硬生生地把我们绑在一起,是我不对。”
白煜月忽然顿住,不得不放轻声音,才好掩盖气息中的不稳:
“期待过你会来救我,也是我不对。”
北星乔猛然抬头:“那个时候,我、我直到现在都很后悔——”
白煜月:“在我死后你才来找我吗?”
北星乔只觉浑身冰冷、绝望临头。
白煜月:“在我死后你开始后悔了吗!”
北星乔红着眼眶,抖着双手说:“小黑,我知道你恨我,这是应该的……”
“北星乔!”白煜月拎起北星乔的衣领,手腕青筋暴起,将北星乔掼在墙壁上,撞出沉重的闷响,宛若一声宣告极夜的钟声。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轰——”
在黑哨兵的盛怒之下,整座边境哨塔往下沉了足足三厘米。
好不容易翻新的显示屏瞬间歪向一边,屏幕裂出裂纹。白煜月亲手敲上的玻璃瞬间支离琐碎,像淌一地的水晶。白煜月从废弃小镇淘来的时钟摔倒在地,指针左右摇摆,滴答不停,发出错误的鸣叫。塔外的铁皮吱呀一声,只剩下一个角还钉在墙壁上,其他三个角在冷风中左右摇摆。
这座哨塔本就残破无比,白煜月初来乍到时好不容易修得好看些了。可惜他终究不是专业人士,再多的伪装都不牢靠。这座哨塔终于在众人面前露出它的真实面目。
没有人见过白煜月如此愤怒的模样,又或者以往承受白煜月怒火的人绝不是他们。在场所有人一下子惊呆了,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阻止。
白煜月逼近北星乔,姿态宛若一头即将咬断猎物气管的恶狼。染上黑发的他更加显得冷酷残忍。这一刻他好像与传说中的黑哨兵重合了,他将斩断孽缘,此后无情无义、无拘无束。
但当北星乔望进他的眼睛,却霎时错愕。
在目光交汇的这一刻,在短暂如电光火花的这一刻,北星乔忘却了属于自己的悲伤,而终于读懂了白煜月双眼下隐藏的意味。一段段回忆如一片片玻璃贯穿心口。他不再理会被撞得发疼的背,而是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握住白煜月冰冷的手,体内所有脏器都被汹涌的难过积压得发出悲鸣。
不知不觉,他脸颊滑落一滴泪。
第062章 叛徒
冰冷的泪水滴落在白煜月的手腕上。白煜月骤然清醒, 双眼无神地放大,而后是漫长的茫然。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北星乔,想起12岁的北星乔和高塔, 可他们终究是长大了。
他慢吞吞地松开北星乔的领口, 双手垂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像是把身体所有的疲惫吐出。
“算了,随便吧。”白煜月低下头, “我累了。”
北星乔下意识想喊住白煜月,但是他的直觉告诉那不是一个好的时机。眼泪像一滴迟到的魔药, 他的灵魂骤然间从南极洲上大大小小的哨塔超脱而出。北星乔好像第一次读懂了白煜月的内心, 爱不应该让人如此煎熬,庞大的思绪拥堵在胸口,陌生的感觉让他无法挪动步伐。
白煜月拿起装备区的风感仪, 披上厚重的大衣, 推开哨塔的铁门便离开了。他几乎是以逃走的速度消失在茫茫风雪里。他没有立刻使用风感仪,而是随意地找了块雪地,将自己埋在里面。
大雪很快覆盖在他身上, 眉眼、睫毛,都蒙上一层晶莹的白霜。雪块贴近肌肤, 给予灼伤般的错觉。大风下的体感温度格外的低,白煜月感觉快到自己极限了, 才铺开自己的精神域,带来真正的温暖。
天地间除了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再无其他, 他还活着, 但好像只剩下他一个活着。他一个人来到亚历山大岛,此后又将孤零零一个了。
忽然雪地里传来响亮的噼啪声, 那是驯鹿肌腱滑动发出的声响。白煜月连忙坐起,精准无误地找到声音的方向。一头戴着红围脖穿着鹿毛大衣——当然是驯鹿群脱的毛制成的——驯鹿,顶着高高的鹿角出现在白茫茫的风雪里。
“大哈,你怎么走出来了?鹿舍门坏了?你会被冻死的。”白煜月左右查看驯鹿的保暖衣物,他不敢把小红带出来也是这个原因。风一大,体感温度可能达到零下40度,小红没有换羽,根本活不了。
“幸好衣服够暖和……”白煜月摸了摸驯鹿外面那层棉被般的衣物,记得这还是他和学长无聊的时候一起织的,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他不会拿大哈冒险,连忙拿出风感仪,判断好当前方向,原来他才走了离哨塔50米远。大风环境下的路真的太难走了。他牵着大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鹿舍。
白煜月仔细检查过鹿舍的装置,没有发现一点破损。大哈究竟是怎么走出来的?又是怎么走到他身边的?白煜月感到困惑,但暂时没有力气想这些了。他关上鹿舍的门,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抬头往天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