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主的二嫁国师(79)
赛赫敕纳抿抿嘴,然后自己做到案几上,两条长腿垂下来,然后牵起顾承宴的双手把玩:
“敖力额维那件事,我听他给我讲过,说当时她生女难产、命悬一线,偏偏他们部落的萨满并不在族内,而王庭的大萨满又正好跟着狼主在西境征伐。”
“那时候,那牙勒部还没有搬迁到极北,听闻此事后,那牙勒翟王——也就是穆因的爹,有心化解这段世仇,便主动派人送上了自己部落的萨满。”
戎狄的每个部落里,都有且仅有一个萨满。
有些族群人数较少的部族,甚至都供奉不起自己的萨满,需要求医问药的时候,就要找别的部落借。
萨满是身份尊贵的使者,也可以说,是一个部落仅次于水草、粮食的宝贵资源。
那牙勒部借出自己萨满的举动,让阿利施部翟王深受感动,决心相信对方,迎了那位萨满进账。
但一番救治下来,阿利施部的遏讫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血崩不治、连那个女婴都胎死腹中。
本来女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上走,阿利施部翟王也并没有对那牙勒部的萨满有什么不满。
但当他们部落的萨满回来后,却检查发现了许多疑点——即便遏讫难产,胎儿是足月的,母女中应有一人可保;而遏讫死后的遗骸上出现了许多紫青斑点,瞧着很像中毒。
“……紫青斑点?”顾承宴奇了。
“嗯,”赛赫敕纳点头,“然后紧接着,就在那牙勒萨满随身的行囊里,发现了一些解释不清的毒粉。”
顾承宴:“……”
这怎么听上去有些耳熟:都是同样的出事后,碰巧在毡帐、行囊中发现什么“证据”。
“然后呢?”
“然后阿利施部全族震怒,绑了那萨满不问青红皂白就生生打死了,那牙勒部也坚决否认这是自己的阴谋,于是——”
“于是两部矛盾就更激化了?”顾承宴接口。
赛赫敕纳无奈地点点头。
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重渊源,顾承宴思索片刻后,又问小狼崽,两部为何会结下世仇:
“这个,老梅录与你讲过吗?”
“嗯,让我想想……”赛赫敕纳抱着脑袋,嘴里嘟哝了一连串部落名,才从中找到了两部的过往。
本来数年前,两部间也没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怨,真正开始有矛盾,也是从一场抢亲开始。
那牙勒部抢走了阿利施部的新娘,然后阿利施部嫉恨在心,趁着那牙勒首领到别的小部族赴宴时——在酒中下了毒。
草原戎狄最看不起下毒暗害之人,那牙勒部因此分裂成许多小部族,阿利施部也被草原百姓指责为阴险。
“之后不过是——儿子为父亲报仇,兄弟又为兄弟报仇,来回杀个不停,才结下了如此的万世仇怨。”
顾承宴:“……”
抢婚、下毒,然后互相仇杀,这听着倒像是中原武林那些——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故事了。
而且一开始的纷争竟然只是一场抢婚,看来阿利施部那一代的首领气量太小,没有容人雅量,甚至用毒。
这种仇怨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往上几个世代难讲,但至少目前的可以解决。
顾承宴将自己的主意告诉了赛赫敕纳,“敖力也同意了,就等你配合,我们做出戏给幕后之人看。”
敖力那边,先将穆因扣住,对外就宣称是“处理掉”了,也让那幕后之人暂时放松警惕。
赛赫敕纳这里,随便找个由头将王庭封锁,以免走漏了风声放跑了真凶。
顾承宴则到穆因的毡包附近做出些异像,敖力那张黑貂襁褓,也要“意外”地出现在王庭金帐内。
赛赫敕纳要适当表现出吃惊,而后再召集整个王庭的勇士、各官员和奴隶齐聚,查出真正的凶手。
细则上,顾承宴删繁就简与赛赫敕纳说了说。
小狼崽听完之后只歪了歪头,而后竟然拍起手来,“抓坏蛋的同时,还能看乌乌变戏法,不错不错!”
顾承宴弹他脑门,“什么戏法,别胡说。”
赛赫敕纳捂着头闷闷笑,然后一把将顾承宴抱起来转了一圈,打横就掳回了他们的毡帐——
“走喽,太阳落山了,回家吃饭!”
几个巡逻勇士远远看到,纷纷侧过头、退远几步,其中还有几个嘀咕,说传言不足信:
明明狼主和遏讫的感情就很好,哪容得下第三人。
赛赫敕纳是真饿了,顾承宴则是折腾了一天真累了,小狼崽做饭的时候,他就端了个小板凳靠在旁边,还没等汤炖好,他就已经呼呼睡着了。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赛赫敕纳轻轻喊了两声,见人半天不转醒,只好笑着先给人送回炕上去。
然后回来关了灶膛的火,单独给顾承宴的份儿留起来,自己坐下来大口捧着碗吃起来——
老梅录这些日子一直在与他说库里台议事的细则,除了那两个不来的部落,各部翟王的性子老人都要他记数。
老梅录还专门与他提到了一个特殊的部族:斡罗部,这部落的领地在西境,其实算得上是被老狼主驱逐过去的。
他们数年来和杳无音讯,老狼主去世后也没有任何表示,但是却在听说赛赫敕纳即位时、送上了贺礼。
老人让他当心,毕竟斡罗部里有他……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哥哥:第三特勤科尔那钦。
他是第二遏讫斡罗·清朵的次子,往上还有一个和老狼主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曾经被封过特勤的哥哥。
这两个儿子如今都在斡罗部内,而且还是斡罗部翟王的左膀右臂、深受信任。
按着戎狄的继承制,老狼主沙彦钵萨死后,他的儿子都有机会继承狼主位。
所以第三特勤科尔那钦,同样是有资格继承狼主位的人,他若有心来库里台会议搅局……
赛赫敕纳沉下眉,回头深深看了躺在炕上睡得很香的顾承宴一眼:
狼主之位他不在乎,但乌乌他不能相让。
刚才顾承宴进王庭金帐前,他就是在想他这位三哥,虽然他们没有一起长大,但科尔那钦总让他想起他在雪山上的兄弟——雪昆。
也不知王庭最近发生的这些大大小小、一件接着一桩的事和他有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总之,他直觉不对劲,也还好,身边还有顾承宴。
两日后,一切都按着顾承宴的筹谋进行:
他在穆因的毡包内放上了磷粉,夜色下绿火簇簇,惊动了不少巡逻的勇士。
顾承宴又有意引导,很快王庭内就人心惶惶、流言四起,说是那毡包的主人蒙冤枉死。
别看敖力素日沉默,在这种时候演起来戏也不差,他装出一副焦躁的模样,来回几日在帐前踱步。
再一日,顾承宴事先用鱼鳔灌了些貂血在里面,然后教了赛赫敕纳掌心藏针的方法。
等老梅录、大萨满还有王庭的官员们齐聚金帐时,赛赫敕纳故意惊呼亮出敖力娘亲的遗物。
然后趁着众人上前查看时,飞快扎穿了藏在掌心的鱼鳔,让里面的貂血缓缓流了出来。
于是,便造成了——
“黑貂襁褓流血泪,客居毡包燃鬼火”的异像。
作戏做全套,赛赫敕纳还似模似样地让大萨满骨卜,让他问问阿利施部的先遏讫有什么冤屈。
大萨满被蒙在鼓里,但也还是依言照办。
等他做了几场法事,胡言一通说是事情已经解决,顾承宴又让敖力趁着巡逻的时候弄松一些毡包的钉子。
他掐算过天相,几日后会有一场疾风。
狂风席卷王庭,将那些毡包上覆盖的毡毯都吹飞,众人拾捡了毡毯回来,却才发现那些毡包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冤字。
若说之前的异像都还能解释,这种吹飞毡包、然后写出个冤字的事情前所未见,王庭附近的牧民都慌了。
赛赫敕纳只能“着急”地再请众人到金帐议事,尤其是请敖力出来讲明那黑貂襁褓的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