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现代小相公 下(322)
韦老板道:“不是,我给西北军送粮去。”
“啊?”土匪头子一怔,跟旁二当家眉头微蹙,凑上来:“大哥,他说给西北军送粮?若真是给西北军送的,那咱不能动。”
“用得着你说,老子再不知事儿,也不会动西北军的东西,这是给前线战士们吃的,截了老子以后凉了怎么去见列祖列宗。”土匪头子看着韦老板:“不过你们真是给西北军送粮的?”
韦老板点点头:“我老韦什么品性,你还不知道?”
土匪头子盯着韦老板看了片刻,然后直接领人撤了。
韦老板松了口气,这大熊是个憨的,平时劫道就要个过路钱,不多,也就几两,因此出来干这么久了,地下一众兄弟家伙连把刀都没有,还是木棍。
官兵在,后头也还有那么多人,看都不敢看清就敢带人冲出来,真敢抢的话,后头老百姓一涌上来,他们估计就得见鬼了。
这是土匪,老百姓见了也怒,但人走了,他们急着送粮,也不想过多追究,直到真的见着一帮子‘细作’,老百姓顿时是怒不可遏。
那帮人刚冲出来,想对着牛车下手,让牛儿失惊,这路儿窄,牛马一乱,很容易儿出事,可他们都没来得及靠近牛车,老百姓就挥着锄头从后方冲了上去。
乌泱泱一片。
那帮人都傻眼了,咋的这么多人?上头给的消息不对,这会儿还劫什么粮,赶紧撤吧!
这种人比得大凉人还要可恶。
涸洲军当下调派一小队追了上去,炸药接连扔了好几个,没炸死的,后头追上来的老百姓一狠心,锄头敲了下去。
……
韦老板带队千赶万赶,在十一月下旬进入大凉,十二月月底,终于进入南山岭。
大凉南部已经被西北军全部打下来了,暂时安全,护送来的涸洲军同着韦老板和镖局的人商量后,便开始往吉洲赶——那边也有百姓过来了。
这会儿韦老板正带队在路上歇息。
“韦老爷,我瞧着这声儿不大,方将军和西北军们能听得见吗?咱们进入南山岭后一路都在点这玩意儿,可一直都没见着方将军。”
“是啊!先头问的那些个大凉人说将军带兵往这一带撤,是不是骗我们了?不然我们都走了这么久,咋没见到人?”
“应该不至于。”韦老板说。他行商多年,看人不说一看一个准,他进村问人时,没暴露身份,那老汉当他走商的,村里人没那么多心眼,只要不是家里和村里的事,那是问啥说啥,他稍稍一打探就打探出来了,而且那老汉看着老实憨厚,他觉得对方不可能说慌。
再说了,后头再问旁的人,大家也说是往这边撤了,不过躲到哪里却是不知道的。
树林里窸窸窣窣传来一声响动,只一瞬间无数官兵涌了出来,韦老板当下就一惊,可一见方子晨,他立时就松了口气,见老百姓们开始抄家伙了,他让大家先别动,看着方子晨,试探道:
“是方将军吗?”
方子晨点头:“是我啊!赵哥儿让你们来的?”
“不是。”韦老板说。
“那你们这是?”
“给你们送粮。”
“……什么?”不说方子晨,就是他身后的一众士兵都懵了,目光下意识往车上扫。
一车车,垒得跟小山一样。
是粮食。
老百姓给他们送粮食来了??
方子晨目光落在一老汉身上,他穿的不算得多好,棉袄上还打了两块补丁,旁边立着两袋粮食和一根扁担。
他喉咙干涩不已:“你们······从哪里来的?”
老汉高兴的说:“大人,俺们是从青霞县来的,俺给你们送粮来了,找了你们好久,送的粮有点少,您别嫌弃。”
方子晨眼眶顿时酸了。
青霞县离着大凉,上千里路,怎么挑着担子跋山涉水过来的?
他不敢想。
心头五味杂陈。
后头的士兵看着这帮憨厚的百姓,也说不出话来,眼泪刹时就掉了。
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百姓千里送粮······
陆武涛喉头哽涩,他随父打了一辈子的仗,这一刻,说不感动是假的。
“将军。”韦老板说:“您能不能派些兵到外头接应一下。”
方子晨一怔:“······”
是他想的那样吗?他心跳加速。
“后头还有人。”韦老板说:“我车队来的快,涸洲军护送我们进入大凉后就返回去接吉洲的老百姓们了,我出发之前,听说青双镇也有人来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进入大凉了,哦,涸洲军还托我送了弹药。”
这自无不可。
不过先干一顿饱饭先。
方子晨吩咐林小侠两句,而后领着百姓回了营地。
士兵们狠狠一抹眼泪,高高兴兴去搬粮,老百姓们跟着他们回了驻地,战士们瘦得不成样子,有好些人蹲在前头,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行了个礼,叫了一声将军,老百姓们看过去,见他们刚在吃雪,又想起刚一路过来,那被剥得一干二净的树,心里顿时酸涩得不成样子。
这是他们的兵啊!
这一个月来,怎么熬的啊!这又是谁家的孩子,竟在吃雪。
有人抹起了眼泪,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西北军断粮一月,终于有了粮食。
粮食一来,刘小文立刻带人拿粮去煮,战士们喜不自禁,围着刘小文转。
随着粮食而来的,似乎还有一股生气。
粥很快熬了出来,方子晨吹凉了,给乖仔灌了两碗,而后定定坐在床边。
等着士兵们都吃饱了,方子晨下令转移阵地,等半夜再安顿好,乖仔醒了过来,方子晨赶忙又给他端来三碗粥。
乖仔轻声道:“父亲,是伯伯送粮来了?”
“是老百姓送来的,皇上送的粮已经在路上了,你放心。”方子晨说。
“真好。”乖仔盯着碗里的粥,眼眶穆然一红:“要是早几天就好了,要是早几天······父亲,柳叔叔和三姨她们倒雪地里爬不起来了,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我想林伯伯背她们回来,可她们说太累了······让我们自己走。”
方子晨心肝倏紧,沉默了半响,倾下身摸了摸他的头:“是不是难受了?”
肯定是难受,柳哥儿是乖仔亲自招上来的,可谁知乖仔点了点头后又立马摇了摇头:“柳叔叔说他高兴,值了,让我不要伤心,往前走,不要回头。”
柳哥儿没参军前,他爹娘总喊他赔钱货,即使他勤快能干,能里里外外的帮着做活儿,爹娘还是认为他样样都不如上头的大哥。
可前次回去,他爹娘捧着他的手,慈爱又温和,说:“好孩子。”
够了。
如此就够了。
方子晨哄了乖仔睡,陆武涛拿了碗粥进来,见他呆呆坐在床边,垂着头,目光空洞,不知道在看什么,一直保持着那么个姿势。
“将军,吃点吧!你昨儿一整天啥都没吃,中午那会儿你也没吃。”
方子晨捧着碗,有些失神的看着碗里晶莹的浓粥,只觉得千金重,大概是饿过头了,胃里都在阵阵反酸。
看他手在细微的战栗,陆武涛叹了口气,年近四十,眼角已经褶皱明显:“将军,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方子晨看着他,陆武涛说:“你虽然看着像个没事人一样,可我晓得的,我五岁就随我父亲驻守西北,我七岁时,他带我上了战场,那会儿敌军刺死了我的马,我哭了一宿,因为我养了它三年,它随着我从京城过来,我不忍啊!可后头我又亲眼见着我的亲卫倒下去,我带的兵倒下去,甚至我的三弟,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他们随我出去,却是没能随我回来,次数多了,我就麻木了,哭不过来,也难受不过来。”
他顿了顿:“如今想想,当初我为了匹马哭,为了不认识的甚至都没说上一句话的士兵们哭,可我在西北守了整整十七年,大大小小的战役打得数也数不清后,那次我看着我三弟的尸体,我却哭不出来了,也不晓得是不是我没有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