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替身重生了(63)
伍清在此之前,未曾有什么感觉,人类少女终究与他不同,兴许眼前这少女转眼便视他为妖邪,来日厌他怕他。
只是他看伶月吃点心的模样,少女捧花在佛像前小心翼翼地查看,兴许是一时意动,在他伤好之后,隔日他路过街巷,顺手给伶月稍了点心。
伶月未曾吃过热饭,兴许有过,已经记不得了,捧着点心看了许久,她不会讲话,嗓间顶多发出类似于“啊——”的声音,因为以前许多人说难听,她便没有再讲过。
“啊——”如今她又发出来这般的音节,想要表达什么,可惜她讲不出话,只是眼泪冒了出来,砸在了点心上。
一并砸在伍清心上,让伍清直觉麻烦。
果真,从那以后,少女便常来找他。他是妖邪居无定所,数日不见人常有之事,待他回来之后发现庙宇之外蹲着一道小小的人影。
伶月不知在这里等了他多久,他只需查探结界便能发现,伶月数日日日过来,从天黑等到天亮。
没有人照顾她,她自己也不会照顾自己,头发不会梳,衣衫破烂,浑身脏兮兮的,有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才会去河边洗把脸。
“为何要等我?”伍清问了出来,他的影子很长,长长地落下,与伶月的身形交织在一起。
伶月见他便欢喜,支支吾吾地讲不出来,面容略有些焦急,看着他眼中却有闪躲,手指绞着衣袍略微不安。
“啊。”伶月比划着手势,她会手语,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笨拙地向伍清解释。
——你去了哪里,我很担心你。
伍清没有讲话,唇线抿成了一道直线,他当天晚上留在庙宇,第二日清晨便离开,离开时为伶月准备了许多食物和茶水。
可他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伶月一瘸一拐,嘴角处受了伤,像是被人掐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伶月,伶月摇头不言不语,一直用手语比划没事。
待到他第二日跟随伶月,才知晓他给伶月留下来的食物和水被人发现,被几名少年抢了去。
“哑巴,她是哑巴,这些东西一定是她偷来的……”
“我们抢了也是为民除害,小哑巴,下次再咬人当心爷爷把你腿打断。”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反正她不会告状,也不认字,没人会相信她。”
对方抢了伶月的东西,恶狠狠地把伶月推开,伶月瘦小没有力气,额头撞到了石面,发出“砰”地一声闷响,有鲜血顺着流下来。
伍清眼睁睁地看着伶月抹着眼泪,嗓间只能发出“啊啊——”的音节,那群少年无人搭理她,伶月最后只能一个人走回去。
这一日伍清回来的便早些,他一路跟着伶月回来,显身时伶月正在处理伤口,她笨手笨脚,见到他时明显吓了一跳。
以为他会问,伶月一直身形僵硬,时不时地小心翼翼地看他。
伍清却什么都没有问,第二日照样留了食物和水。这一日那群少年没有再过来,伶月守住了自己的东西,同时得知了几名少年意外溺水的消息。
一下子死了四五名少年,河边围了许多人,伶月也过去了,她隐在人群之中,见到了那群少年的死相,几名少年个个死不瞑目,溺水肚子鼓起来很大的包,像是活活撑死的。
伶月有不好的联想,他们二人再见面时,伶月欲言又止,对他比划手势。
——是不是你做的?
——不要杀人,杀人,不好。
伍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她道:“伶月,待我拿到东西之后,便带你离开这里,如何?”
他开智是受婆娑恩泽,此地处处异象,兴许不日会有邪咒显现,有邪咒的地方往往连着圣物。如同丹寒玉开在邪祟深处一般。
只是他没有想到,伶月会成异象的开端。
三月起,梦幽连日的大雨,人们全因避雨去了婆娑寺,伶月也要前去,他为伶月准备了衣物和食物,衣服上有他缝的“伶月”二字,他笨拙地给伶月重新梳了头。
伶月提着竹篮上山,他未曾想过婆娑寺的寺僧会将她拒之门外,窗外雷声大作,他甚至不知伶月那一晚上都经历了什么。
三日的大雨接连不断,他那日把伶月送走,不知便是最后一面。
直到邪咒显现,他亲自前往婆娑寺,劈开了咒源之处的神像,一具被裹成畸形圆形的尸体显现在他面前。
怨水沾着少女的鲜血,伶月死时手中紧紧地握着东西,面容上维持着惊恐的表情,她死时嘴巴张开,似乎想要开口讲话。
青白的面容,惨色的躯体。
原先腼腆怯懦偶尔朝他稍稍露出笑容的少女,如今被人做成了祭品,只为了滋生所谓的圣物。
邪咒与圣物一并在伶月身上,那些怨水之中尚且能够感知到伶月生前的记忆。
他看到,伶月如何被婆娑寺的寺僧赶出门外。
她带着食物和水前去,寺僧言她命定邪物,不愿让她踏入寺中半步。
他看到伶月如何在山下的寺庙被凌辱。
路过的书生视而不见,樵夫并不多管闲事,邻里把她卖给了镇上的孟家。
伶月死在了来见他的路上,死时手中还拿着一株婆娑花。
他眼睁睁地看着,伶月如何被人放进水缸里,在缸中变成一团畸形的尸体,最后放进神像之中。
第47章 离州城
伍清的记忆到此消散,白光散去,往后的事情他们大抵猜到,先是孟姣,伍清为伶月报仇把孟姣同样地做成了虚指。
再是路过视而不见的书生、坐视不管的樵夫,将伶月卖了的邻里,最后整座镇子……无一活口。
白光消散,周围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伶月意识到了什么,她紧紧地捏着那一角乌袍,眼泪顺着砸下来,手中还捏着伍清临走时塞给她的物什。
状似白团状的烛台,明奴认出来了,那是传闻中的缚魂灯。
缚魂灯能够锁住魂魄,来日兴许能够转生。此物应当便是魁家七星所求之物。
明奴前来,江雪鹤和李逍火在一旁,他们三人同时读了伍清的记忆,整件事情的真相如今在他们面前摊开。
对错难以判断,明奴问道:“现在如何……那些怨灵全都散了去。”
魁家七星只剩下两个,剩余的全部死于非命。
李逍火率先开了口,“妖邪既已除,便是完成了长老交代的任务。”
他闻言下意识看向江雪鹤,李逍火与他想的一样,想要饶过这少女一命,若将她带回仙门,兴许镇民的性命会全部算在她身上。
“鹤哥哥,你如何看?”明奴看了伶月一眼,对江雪鹤道:“鹤哥哥不是前来找寻江家弟子的线索……今日便不多管闲事,如何。”
江雪鹤应了一声,遂了他的愿,“你们随意。”
明奴稍稍放下了心,如此便好办了,他见伶月依旧长跪不起,略微上前,尚且未碰到人,伶月避开了他。
他对上一双湿润的眼眸,伶月一双眼漆黑不见底,隐约有怨在其中。
在伶月眼里,他们害死了伍清,自然怨他们。
“伶月,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可愿与我们一同离开?”
伶月没有反应,她怀中抱着那件乌袍,依旧盯着他,身体线条绷紧,带着戒备与防范。
明奴于是收回了手,他隐隐知晓,兴许放任伶月,他们回去兴许会受罚。
只是让他们对这般的少女动手,实在难以做到。
“很快这里会有仙门弟子过来,你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明奴讲完便起了身,此处怨灵已经散了去,被遮掩的日光得以重见天日,整座镇子被阳光笼罩,山下的尸体悉数安详掩目。
言毕,他们三人身形同时在原地消失,到了原先的结界处,此地依旧有斩祟使守着。
明奴看了眼自己脖颈的位置,那里依旧有两道黑色的牙印,他伸手摸了摸,未曾感受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