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替身重生了(38)
目光稍稍停顿,眼中包含了太多情绪。
金铃禁锢了邪祟的气息,里面的红衣女子被困住,方看到红衣女子,郑公子明白了什么,面上苍白毫无血色,在他们二人面前跪了下来。
恢复意识的郑公子看上去病弱文质,背脊却挺得笔直,如同柳下荷叶,眼睫落下时便是塞外飞雪。
他鬓边沾了几缕白,身形枯瘦气息微弱。
“此事是我一人之过,是我贪念嗔痴,这才让邪祟有机可趁,她是受我牵连……还请诸位放过她。”
宋景:“郑公子,你先请起,此事是非过错自有仙门定夺。”
“……现在你可否先同我们讲一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郑公子略微抬起头,宋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伸手放在了郑公子的额头上。
明奴只感觉一道白光浮现出来,他和宋景已经不在原来的殿中,置身在一处府邸,周围光线压抑沉涩,像是某人沉入心底的晦暗记忆。
“宋景师兄,我们现在……是在郑公子的记忆里?”明奴不确定地问。
宋景应了一声,“这法术叫做探灵,能探寻对方的记忆,前提是对方愿意。”
明奴想起来话本里讲过的,他问道:“若是实力高强,会不会对方不愿意也能探知?”
“怎么,你以为可以?”宋景略微意外,看明奴一眼,发现明奴神情认真好奇。
宋景顿了顿说,“是你想的那般,不过需要非常高的修为。”
“非常高是多高?”
“八重往上。”
明奴“哦”一声,他们两人在殿外,有下人经过,他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
下人从他们的身体穿过去,身形看上去略微急促,朝着殿门的方向过去。殿门略微眼熟,一陈一设崭新了些,正是郑公子的府邸。
“少爷,今日千秋,夫人让我前来问少爷,晚上去不去镇上?”
明奴稍稍往前两步,便看清了殿中的少年。应当算是少年,约摸十八九的模样,身形清瘦文弱,模样倒是生的清俊,脸色没有血色,像是被摇摇欲坠的一团纸花。
被抽去了生机和活力。
“不去。”年少的郑公子开了口,嗓音微弱,像是一阵气音。
下人并没有作罢,对郑公子道:“大夫说了,多出去走走兴许对少爷的病情有益……”
空气安静了片刻,传来了少年虚无缥缈的声音。
“左右不过这两年的事,有益又有何用?”
下人变了脸色,立刻在原地跪了下来,“少爷……”
“莫要再说这般的话,夫人会难过的。”
少年别过了脸,扭脸过去不看下人的神情。
窗外的空栀断断续续地开,在泥土中挣扎求生,无论再怎么挣扎,秋后都会化为尘土。
到了晚上的时候,少年虽然不情愿,因为母亲的期待,还是准时地去了。
虽是初夏,他却穿着厚重的狐裘,怀里还抱着汤婆子,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郑夫人见他过来了便欣喜起来,面上带着笑意。
“我儿这般俊俏,今日应当会收到不少千秋枝。”
少年随同一道出去,钟鼓镇千秋节十分热闹,人来人往皆是少男少女,蛇母神像处处装点,花灯往下垂落。
他不喜欢人群,应当没想到避开人多的地方,还会被人撞上。
“对不起——”
少年被撞个满怀,空栀花的香盈满,数十朵纯白的栀子在半空中散落,他对上一张幽卿面具,少女的乌发沾在他指侧,一双温柔灵动的眼映入他眼底。
“不好意思……”
郑渠引被这么一撞,胸腔处传来钝疼,脑袋也开始眩晕起来,鼻尖前尽是空栀香,眼前是少女熠熠生辉的眼光。
那双眼仿佛一瞬间便晃进他心底,比周边的万家璀璨灯火还要耀眼。
“无妨。”郑渠引稍稍后退两步站定,对方还提着花框,确定他没事之后,俯身去捡掉落的花枝。
千秋节的时候,会有好些花娘卖花,但是第一次见有人卖空栀,空栀花期短,兴许一晚上便死了。
“我方才走的急了些,幸好公子没事,”少女略有些不好意思,面具下的双眼稍稍偏离,把花框中的花束拿出来了一束给他。
“这个送给公子,算作赔礼道歉。”
空栀用油纸包好,上面有一些草叶做装点,洁白的花瓣纯粹干净,尚且没有任何枯萎的痕迹。
“为何要卖空栀?”郑渠引下意识地接了对方的花。
“空栀花期虽短,但是香气馥郁,胜过百花,如此便足矣。何况各花入各人眼,有人轻之弃之,也有人视作珍宝。”
少女面具下的双眼带着吟吟笑意,嗓音温柔细致,乌发略微垂落,抱着花篮如同画中仙。
当天晚上郑渠引回去,梦里都是画中仙,脑海里充斥着对方的话。
先前他阳寿只能到弱冠之时,他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如今仿若枯木逢春。他命人打听,知晓对方住在东镇,是药医之女。
父亲重病在床,终日陪伴父亲身侧,平日里会采摘些草药卖些东西补贴家用。
打听过之后,郑渠引便忍不住探寻过去,从东镇的巷子路过,见到开春的杏花,满怀的白梨,还有在药铺忙碌的画中仙。
上回见面戴着面具,这回没有戴,对方有一双温柔细致的眼,如同他想的那般,容貌天倾雅致,有几分像神使幽卿。
他只在庭院外站了一会,见来客之后便离开了。
梨花落下像是雪,落在少女身上,那些难闻的药材仿佛都变得顺眼,在她周围如同点缀。
从开春到严冬,他去的愈发频繁,常常在东镇的院子外停留,驻足的时间越来越长,从杏花到秋瑾,再到落满的檐上雪。
一到冬天,他的身体便差了,整个冬天落雪之后没有再出过门,他日日在病榻上卧着,每日和药膳做伴。
父母为他的身体愁白了发,每日见到他却笑意满满。新年鲜少有人来郑府,他们府邸按照阴风所建,此事镇上皆知,许多人都觉得不吉利。
清醒的时间并不多,新年终岁无二三,某日下人前来禀报时,他精神并不好,唇畔边尚且沾着血,薄薄的手帕被鲜红浸透。
“少爷,这是有人送给少爷的,说是东镇的药商女。”
郑渠引听见名字时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东西被呈上来,送来的是一筐御寒的药材,此药材名望春,又唤作盼春。
纸上留有名字,画中仙唤作秦怜君。
幽卿幽卿,盼君多怜之。
对方送药材过来,自是知道他已经一段时间没有过去,他此时有些怨恨自己的身体来。原先前十九年未曾有过这般强烈的情感。
原应顺应天命,时至行之,无所欲求。
如今有所欲求,多了凡愿,可他身在无间之中,如何奢取桃尽。
他当日大病一场,兴许接近弱冠,这次比以往更加凶狠,三天三夜都没有醒来,身体如同被抽去全部的力气和生机,形如枯槁。
他醒来之后,明白自己兴许此生病痛缭绕,写了一封绝信送给秦怜君。
:生净淙淙流,直霄九云泉。
身若柳上絮,心浩下九渊。
顾而顾难言,盼离盼来愿。
他的信送过去三天,三日之后对方送了一封回信过来。
原封不动的诗,对方只改了最后一句,意思已经全变。
顾而顾难言,盼而盼相见。
只此一句,让他心生难平。让他想要活下来,活的再久一些。
见他这般,父母为他见了诸多修士神医,药膳未曾断,甚至为他许了婚事。许婚的女子他未曾见过,父母甚至都没有同他商量。
以往事事父母顺应他,亲事却不依他,此事没得商量,母亲含泪相求,父亲沉默不语,他只得答应。
他与秦怜君已经许诺,成亲第二日,他便离开,兴许会带他离开镇子。
然而不待他离开,他的第一任妻子死在了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