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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洗尘(139)

作者:八百金 时间:2020-08-11 07:40 标签:快穿  无CP  三教九流  

  “你、你不是有祝英台了么?你不是独爱祝英台么?”魏璘忍不住哽咽着问道。
  贺洗尘沉吟不语,忽然抬起檀石叶的下巴,低头隔着薄纱亲吻他的嘴唇。檀石叶呼吸一滞,紧紧地攥住他的袖子,却听一触即离的贺洗尘含笑说道:“他长得像我的祝英台。”
  檀石叶的心掉了下去。
  ***
  七月是个热闹的时节。皇帝大婚,皇子定亲,铁骨柔肠的大司马府中进了一个异族舞伎。
  “听说那个舞伎是鲜卑人?”
  “长得那叫沉鱼落雁,把大司马都迷昏了头!”
  “要是能一睹芳容,千金又何妨?”
  邻桌的茶客议论纷纷,说贺洗尘的风流倜傥,说檀石叶的倾城倾国,把庾渺听得心中一乐,心想道子哪是好色之人,那个舞伎恐怕不简单。
  “今早常朝,大司马好像被人弹劾。”
  “大司马英明神武,总有些小人看不惯他!”
  庾渺跟着应和点头。她厌恶朝堂斗争,却壮志未酬,前几日出任洛阳令长史,只待一展宏图,也能与贺洗尘、王陵同朝为官。
  “你们小声点,这次可不得了!” 那人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大司马被指通敌,为鲜卑细作!”
  庾渺脑袋一轰,又听人意味深长地拖长声音:“怪不得——怪不得会收了那个舞伎。”
  “闭嘴!我不信!谁都有可能,唯独大司马!”
  “无稽之谈!大司马打得鲜卑溃不成军,我倒怀疑是她们那边有我们的细作!”
  “奇了怪了,最近是刮什么妖风总感觉不妙啊。”
  忽然有人兴致勃勃地问道:“谁竟有胆量弹劾大司马?”
  “好像是什么中常侍,对了!叫王陵!”
  “不可能!”庾渺猛然摔了茶盏。


第84章 最高机密 ⑼
  乌衣巷的青石板中间被人踩出一条灰白的行路, 与墙壁相接的直角攀爬了许多干枯的青苔。古朴苍劲的砖瓦将院子里头窸窸窣窣的动静隔离, 探出墙头的芝兰玉树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璀璨夺目。而藏在看不见的墙内, 它的根早已腐烂成黑玉一般的颜色。
  “陛下难不成是瞎子聋子?!偏听偏信,竟关大司马禁闭, 这不是欺负……”谢延顿了一下, 把「弱郎君」三个字吞回肚子里——那个人是不是郎君还待两说,但「弱」肯定安不到贺洗尘头上——才神色愤恨地跪在谢微身侧央求道,“姑母, 你得救大司马!”
  谢微盘起的膝前摆着一张桐木伏羲式瑶琴, 手指一拨, 音韵松古,泠泠的琴声倾泻而出。待乐音缓缓消融, 她才淡定自若地说道:“朝野大事不胫而走,传得满城风雨, 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七郎以为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谢延不禁一愣。
  “王灵符哪有那么大本事能让陛下偏听偏信?她故意要做瞎子聋子, 我就算撞死在朝堂上, 也无济于事。你去街上找几个嘴皮子利索的, 往死里给梁隐楼歌功颂德, 再往死里鸣不平, 就算帮她了。要是还有能耐, 就召开文会, 让高人名士写文赋诗仗义执言, 这比什么都管用。”谢微不慌不忙,桃花眼尾虽生出几条细纹,却更显儒雅气质。
  “姑母的意思是——”谢延恍然大悟,咬唇沉思半晌后应道,“我去找杨家二十九郎,她素来仰慕大司马,肯定愿意和我出面一同筹备此事。”
  她隐约猜到帝位上那个人的心思以及这场舆论战的走向,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无法放任贺洗尘不管。谢延打定主意,便不起身雷厉风行地跑出院子,衣上的玉佩叮当作响。
  谢微无奈地摇了摇头,良久才轻笑出声,自言自语道:“梁隐楼,看来这一局我们先拔得头筹。可惜陛下是个小心眼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偏要把你拖下浑水,让你不得安生。”她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手指勾起琴弦,「宫商 」两音弹射而出,“现在外面,可乱起来喽!”
  *
  乌衣巷是最乱的地方。
  王陵被魏玠任命为御史丞,专查大司马通敌叛国之事。她从后门出来的时候,就见庾渺面容枯槁地候在门外,一双眼睛满是血丝,紧紧地盯住她不放。
  “你们先下去。”王陵敛色,斥退车夫和仆从,巷子里只剩下她和庾渺两人对峙。
  挂在雨檐上的灯笼被风吹起来转了几圈。
  “灵符,”庾渺声音沙哑,“洛阳城中的风言风语究竟是真是假?……吾谁都不信,吾只信你亲口所言。”
  王陵一身朱红官服,头戴漆纱笼冠,目光淡漠,隐在袖中的手却不自觉紧握成拳:“鹿神,道子只是在家中幽闭,不会有事。”她避而不谈其中缘由,庾渺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九品制变法,本就切合魏玠的心意。她不能坐视改革派独大,却又暂时不能让贺洗尘死。也是在这个时候,魏玠收到了王陵的投诚,于是她便漫不经心地透露出一点搞事的念头。
  王陵为了摆脱家族钳制 ,沉吟徘徊了一个夜晚,知难而进,决绝地成为魏玠手里的一杆枪,指哪打哪。相对的,她也抓住了权力的尾巴,至于之后她能不能跻身而上,就得看她自己的能力和造化。
  “再过几日,我便结案,到时候道子还是大司马。”王陵郑重地保证,“我不会害道子,更不会要她的命,顶多污了她的名声。……道子从不在意身外浮名。”
  「通敌」的罪名不可能扣在劳苦功高的大司马头上,但只要让自诩清高的读书人猜忌即可。
  庾渺瞬间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成奇形怪状、狰狞恐怖的线条,回过神来早已泪流满面。
  “士子之名,重于泰山!她不在意,旁人在意,后人在意!”她用力抓住王陵的手腕,怒喝出声,“你难道不知世人最会捕风捉影、无中生有?道子渊清玉絜,岂能背此遗臭万年的污名!灵符,你让道子如何自处?”
  王陵手一颤:“谁敢说三道四,我就把她的舌头剐了!”
  “不不!吾要去敲登闻鼓 !道子冤屈,吾得去救她!”庾渺是榆木脑袋,不懂朝堂不通人情,她只知道挚友身陷囹圄,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她也必须挺身而出。
  王陵却抓住她的肩膀,冷声劝道:“没用的!我已令执金吾守在那里,不会让任何人靠近登闻鼓。”
  庾渺当即愣住,难以置信地回头。她忽然明白,原来骑驴道人已然仙逝,眼前的陌生人是堂堂王氏女郎,御史丞王陵。
  悲痛之情袭上心头,她连连后退,彷如严霜凄切:“灵符!她是道子啊!我们——我们约好踏遍锦绣山河,我们说要去锄花种田!你从天上掉下来,吾和道子哪怕踩在火里,也会伸手去接你!”
  “鹿神……”王陵不由得动容,却一瞬收敛,仿佛无喜无悲的石像。
  庾渺冷冷地大笑,却忍不住泪如泉涌,忽然双手用力撕裂自己的长袖:“吾庾渺今日与王灵符割袍断义,从此两不相见!祝卿平步青云,得游凤凰池!”
  乌衣巷的树影婆娑,映在踉跄远去的庾渺身上。她披头散发,半哭半笑,状若疯癫,行者皆退避三舍。路上与唱和而归、抱琴携箫的学生们撞到一处,也视若无睹。
  “庾先生?庾先生你还好吗?”
  恐怕不太好。王陵伫立不动,见那群学生搀扶庾渺走过巷口,才抿着没有血色的薄唇笑了一下。她招来车夫,若无其事地登上马车,闭目养神。
  马鞭破空而下,车轮子骨碌碌地转动起来。王陵平复动荡的思绪后,才睁开眼睛,突见黑白两颗枭棋掉在车厢的角落里——正是五年前三人游学巧遇时,她顺手从贺洗尘的六博棋盘上摸来的,时至今日,一直没有归还。
  王陵心中一动,俯身去捡棋子,马车恰好碾过石阶,剧烈地颠簸起来。她猛地撞到额头,发出嘭的声响,引得车外的仆从惊问:“大人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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