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有疾(208)
燕宁越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鼻息,然后松了口气。
还有气。
祭酒脸色铁青地将人抱起来,先着人去太医府请医官来医治,又谢了一番锦衣卫的军士。等人都走了,他悄悄地问燕宁越,能否将这件事压下来。
燕宁越抿着唇想了想,道:“只要严惩那些人,就可以压下来。”
祭酒的脸色不太好。若是严惩了还怎么压下来?刘维汉什么身份别人不知道,但他可是一清二楚的,如今正值对匈奴用兵之际,要借刘维汉的身份拉拢匈奴里的亲晋派,若是这种关键时刻刘维汉出事了的消息走路出去,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祭酒将这件事细细说了,又拿燕岚曾任镇北将军这件事来说事,话里话外都是若是严惩了那些人,走露了风声,一定会对北地战事有影响。
燕宁越直觉这话哪里不对,但到底哪里不对他也感觉不出来,拧着眉头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
祭酒松了一口气,百般承诺等这段时间过去一定会严惩对方。
燕宁越去看刘维汉,发现对方躺在床上偷偷抹眼泪,见燕宁越来了还将脑袋转了过去。
“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刘维汉缩在被子里,吸了吸鼻子。
“你看到是谁打你了吗?”
“……没有。”
燕宁越坐在床边,将祭酒对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看刘维汉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的模样,又是自责又是难受。他觉得应该要严惩那些人,可祭酒的话也不无道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燕宁越翻来覆去地想不通,干脆告假要出府问个明白。祭酒原本不同意他告假,一听要去长公主府,立刻就同意了,还让锦衣卫军士随行护送。
燕宁越到了长公主府,对着锦衣卫军士道谢,然后跑了进去。
他来的不巧,燕赵歌在净室里,长公主带着他到后院坐着,又让人端了点心和茶水来。
燕宁越心事重重地静坐了半晌,终于还是等不住了,不等燕赵歌出来,便对着长公主问道:“嫂嫂,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长公主笑着道:“阿越尽管说就是了。”
燕宁越将刘维汉遭遇的事情说了,又将祭酒的话说了,皱着眉头道:“我觉得他们做错了事情就应当受罚,刘维汉不管是哪里的人,都不该莫名其妙地被人打一顿,但……但祭酒说得也很有道理,匈奴的事情好像更要紧一点。”
小小的孩子将眉头拧得紧紧地,一脸严肃地看着长公主,等待她的回答。
长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匈奴那边的确很要紧,刘维汉的身份也的确和匈奴有关系。但是呢……”
燕宁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安静地等长公主没有说完的但是。
“但是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燕宁越愣住了。
“做错了事就要受罚,这是对的。如果做错了事却没受到惩罚,犯错的人就意识不到这是错事,之后他们还是会去做,甚至变本加厉。所以,祭酒要求你将事情压下去的想法是错的。”
“但匈奴怎么办呢?”他发问道。
门外传来了一声叹息,燕赵歌穿着单薄的衣衫走进来,问道:“阿越,《泰伯》第十四篇。”
《论语》燕赵歌给燕宁越讲过许多次了,整本都翻来覆去地讲过了,也被考了很多次,他几乎是倒背如流,不假思索地道:“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说完之后就是一怔。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匈奴之事,与你何干?与他何干?与祭酒又何干?”燕赵歌一连三问,又道:“难不成匈奴之事成与不成,就在于是否惩罚几个犯了过错的人了吗?”
燕宁越恍然大悟。
他连点心也没吃,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燕赵歌在后头哭笑不得,让季夏点两个人追上去护着,免得生了意外。
“你弟弟倒是个好苗子。”长公主道。
“年纪还小了些,转不过弯来。”燕赵歌笑道:“不过这个年纪,已经是十分出色的了。不过他和刘维汉交好倒是件好事情。”
“等庭哥儿年纪大些就送到宫里,让他们一起读书。”
“那你不如让庭哥儿在国子学里读书,既然宗室、外戚、勋贵子弟都要在国子学读,那庭哥儿应当做个榜样。”燕赵歌眨眨眼睛,道:“皇家可是这世间最有权势的勋贵了。”
“说得有理,不过那祭酒……得想个法子换下去。”长公主轻哼了一声,道:“若不是有才的都在国子学,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怎么会让那等废物担任国子学祭酒。竟然为了不得罪几个勋贵而谄媚奉承。你快给我想个法子,将他撤下去。”
燕赵歌拧着眉头想了想,道:“傅少师是不是没在太学里?”
燕宁越跑出去没几步就没了力气,跟在后头的长公主府下人看不过去,回去牵了马将人带着,一路急行到了国子学门前。幸好长公主府离得不远,不然今夜怕是赶不回来了。
燕宁越道了谢,然后一路快跑,脚下生风,进了宿舍时已经是下气不接下气。
刘维汉正坐着看书,那张被打过的脸上露了几分吃惊来。
“维汉——!那不对!”燕宁越叫道。
“什么?什么不对?”
“祭酒说的不对!”燕宁越一脸严肃地道:“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等是学生,分内之事就只有好好读书,匈奴之事是朝臣的事,凭甚让我们这些学生来考虑?”
刘维汉呆住了。
燕宁越凑上前去,一字一顿地道:“长公主说,这不关我们的事!”
长公主说!
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说,这不干他们的事!
刘维汉喉咙里哽咽了一下,眼泪滚滚而下。
明明是他受了欺负,明明是他莫名其妙地挨了打,凭什么祭酒要来对他说教一些事情,该被说教的难道不是那些欺负人的人吗?就因为他是匈奴来的?就因为他曾经是匈奴人?这不公平!
阿娘明明说……明明说大晋很好的……
“维汉,你认得那些打你的人对不对?我们明日将人找出来,他们必须要因为自己做错的事情受到惩罚。”
“可祭酒……”
“祭酒大还是我嫂嫂大?”
刘维汉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问:“你嫂嫂?”
“我嫂嫂就是长公主!我嫂嫂知道你!”燕宁越看着他道:“你身份不一般对不对?和匈奴有关系对不对?连我都能猜出来,我嫂嫂会不知道吗?她知道你的身份,然后说‘这不关你们的事’!匈奴怎么样不关我们的事!你是晋人!
“祭酒做错了!错了就是错了!就算祭酒学识再渊博,再德高望重,这件事情他也错了!
刘维汉还在犹豫,燕宁越翌日一大早就将人扯出去,挨个去寻祭酒博士,要他们为刘维汉做主,找出欺压刘维汉的学生,但凡有不愿意的就将长公主搬出来压人,于是十分顺利地将国子学里所有学子都叫了出来,让刘维汉一一辨认。
这里头没谁敢有意见,至少没谁敢明面上对燕宁越有什么意见。宗室里谋逆者前有蜀国公,后有福王,勋贵里河东二十三家被杀得血流成河,外戚里燕家一家独大,谁敢拼着得罪燕侯的风险去招惹燕宁越?明面上自然是好好地供着,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燕宁越这么照顾刘维汉。
有燕宁越站在身后,刘维汉很快就将人揪了出来,四个人,皆是十四五岁的模样,看走路的姿势就不像是个好好学的,皆是吊儿郎当的,连七岁的燕宁越看了都一阵皱眉。
被揪出来的几个人也只得自认倒霉,他们在国子学里横行霸道惯了,一朝被勒令收敛十分不习惯,却又不敢违抗长公主的命令,便盯上了和其他人都不同的刘维汉。刘维汉的根底一般人不知道,他们因为家里人的缘故却是清清楚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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