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糊小演员没有自由!(7)
按照他现在已知的信息,还不能定罪。因为梁兴只知道黑心娱乐公司的运作方式,没有确切证据。按照他接触的信息,壬幸顶多算个恋脸变态,不知道是不是和当年影帝歌王被害的案子有关,也不知道是否和病毒事件有关。从高小姐的下场来看,黑心娱乐公司确实涉足秘密人体试验,但是梁兴还没有掌握那种病毒的秘密和实验结果的证据。梁兴啊,任重而道远。
梁兴一边看电影,一边等着上门的快递,按照组织的计划,他成功潜入公司内部就要回这里传递情报。
下午,14:41,门被敲响。穿着黄色职业装的快递员送来包装严实的瓦楞纸箱,不大。梁兴借快递员的笔签收包裹。快递员收拾剩余包裹准备离开,僵硬麻木的表情不知在表达什么,或许只是被冷风冻僵了。他核对完下一个地址,就看见收货人梁兴在苦笑。
梁兴找不到刀子和剪刀,生硬野蛮地用指甲扣开一个洞,把包裹拆了。他对快要走掉的快递员说:“谢谢大哥,辛苦了,见笑,我比较着急。”
快递员被他的尴尬表演逗笑,挥手道:“没事。”
风吹起破窗帘,空气里漂浮着似有似无的钢琴声,点播的节目还在继续放映,十年前的老电影在当前审美看来,倒不算庸俗和过时。因为那是影帝的作品吧。
梁兴拿遥控板按了暂停,随即抱着安全局的秘密速递回到凳子上。他看着里面,是一桶方便面,这可不是普通的方便面。
梁兴撕开包装,拿出调料包和面饼望了眼里面。第一眼看,是空的。但是他用手在桶心敲了一段“密钥”,泡面纸桶的内轮廓就出现特别的花纹。由点组成,是盲文。在此之前,梁兴不知道信息传递方式,但看见这个盲文,他就明白应该如何“翻译”,甚至不需看着,手指伸进去,抚摸凸纹(盲文)就能识别信息。
——最新消息,人体间传播的电子病毒,通过“视觉”传播,只要接触病毒,激活病毒,就可能出现视觉障碍。如果被感染,你看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也许是病毒带来的幻觉。我们在最近回收的尸体上也发现了这种病毒,相关人士通过还原场景推测,他在高空作业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什么,然后掉了下去。操控病毒的黑客可能窃取了他的视觉信息,我们提取了他的视觉录像,发现所有信息都被破坏,视觉录像全是花屏。你要小心。
梁兴闭上眼,直接在触觉中收到上级的信息。他掰断一次性叉子的一个尖,用尖头在方便面桶的内面刻下新的盲文。
——我怀疑自己已经感染了病毒,现在我有娱乐公司故意伤害艺人、不顾艺人死活进行营销、进行非法人体改造手术的视觉信息,但我不确定那真实有效。
被伪造成方便面桶的信息传输器连接了无线网络,桶内侧的电子元件通过读取受面的压力,将信息传递给安全局信息处理部门。通过加密的通讯器,上级很快回复。
——检查你的视觉录像。
梁兴遵从指令,摘下眼睛——其实是义眼片。他的眼睛经过改造,义眼片上有监控记录。但他检查义眼片视觉记录的时候,只能在视效虚拟屏上看见密密麻麻的雪花片。也就是说,记录被破坏了。要么是现实情况下,公司内被设置了信息干扰装置,直接破坏义眼片的监控功能,要么是梁兴自己身体出现特殊状况,比如中病毒。就和他死掉的同事一样。
梁兴还没来得及跟上级解释,就看见一只迷你绿色蜘蛛从他的义眼片上跳下来。高羊的身份信息卡变形来袭击他,就是化身为这种蜘蛛,那时有什么钻进了他的眼睛,也许就是电子蜘蛛的“卵”现在成了这个幼体电子蜘蛛。
他可能遭受意外的感染。
“啪。”
梁兴靠直觉一脚踩死了从义眼片上跑来的蜘蛛,随即向上级汇报。
——我可能中了病毒,我看见有蜘蛛,但那应该不是真的。
是的,被梁兴踩死的绿色蜘蛛变成一缕烟,什么也没留下。就像高羊的身份卡引发的幻觉,幻觉会诱使梁兴产生错误认知……也许那些莫名自杀或意外死亡的艺人也是这样,被病毒误导而产生幻觉……梁兴闭上眼,触摸泡面杯内部。
上级:你现在打入内部拿到了多少资料?
梁兴:我钓了一条大鱼,一个收集艺人脸的变态幕后黑手。
上级:你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还能完成任务吗?
梁兴:那我们应该看着我们的同事一个二个死掉吗?我不想看见同事们一个个死掉,而我只能去厕所抽烟大哭,我想知道什么东西在绞死我们,站在圈外打望是不够的,正好我得到了一个深入内部的机会。
上级:但你的眼睛中了病毒。
梁兴:既然他们犯罪是真的,谋杀害命也是真的,那我一定能找到一点证据把他们定死在正义刑场上。因为我们需要给牺牲的人一个交代。
梁兴最后一次输入盲文,随即把泡面纸桶揉成一团。他去卫生间用自来水破坏通讯装置,随后把调料包和面饼随垃圾一起装进塑料袋,扔进楼下有害垃圾的分类桶。
第二幕戏:电子幻象
第10章
天色已暗,街道被浓雾包裹。废弃巷子里只有大爷阿嬷和自行车出入,简易的灯泡被挂在临时搭建的过道口,汽车尾灯的红光在冷色调空气中闪烁,像是在尖叫。
梁兴扔完垃圾回去,看见过道上站着个陌生男人。那人穿着十年前流行的流苏皮夹克,中长发披肩,戴着墨镜和爵士帽。在梁兴脑子里,这个造型应该是比较经典的,至少在培训课上,他见过类似的。按理说,老家附近不该出现这种时尚小哥,可能是哪来的网红来这摆拍。那些“打卡达人”的确喜欢来这种破烂地方玩耍,拍个照做个样子,搞得好像自己参与精准扶贫的项目一样。梁兴没兴趣,掉头就走。
然而那边的时尚小哥看准了梁兴,一把拉住他。
“要不要陪我喝个酒?”小哥的嗓音甚好,一听就是练过的。
“不了,我还有事。”
梁兴想要逃走,前腿迈开还没落地,就被男的抓了回来。那人把眼镜摘下,显出完整的脸。梁兴感觉似曾相识,想了一会儿才发现——哟,这不是影帝尹至的死对头戚缘吗?梁兴没喜欢过戚缘,但是他出生那一代怎么都听过戚缘的流行金曲。戚缘的在大众视野的形象一直是温柔大哥,就算搞摇滚,也是轻爽励志的那种。如果不是陷入影帝与董大老板的三角绯闻,戚缘在大众心中的形象永远是那种温柔优雅的男人。但是,他作了死。真正的戚缘被蓄意报复,制成可怕的残疾活体,他本该死了,死了才对。那梁兴所见的人影,又是谁呢?
是幻影。黑客已经入侵了他的视觉系统,那么他看见的一切都可能是不真实的。包括戚缘。
这样想着,梁兴眨眼又眨眼,在惊慌中尽力转换面具。情急之下,他打赌——他赌假戚缘和幕后黑客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因为他和上级通话的时候一直闭着眼。触觉感知跳过了视觉系统,假戚缘(黑客)应该只知道他抱着一桶方便面瞎鼓捣。
“戚缘先生?你是真的?活的?我的老天鹅啊我撞上真的了!”梁兴掏出包包里的签名本递上去。
“我都过气十年了,还有人记得我啊。”戚缘接过本子开始签名,像真人一样。
“戚先生说笑了,我妈妈生前可是您的脑残粉,拜托了!务必帮我签名,回头我烧给她,”梁兴傻傻一笑,“所以戚先生怎么出现在这里了,我好惶恐!”
“为了结盟。”
戚缘从夹克里抽出一根薄荷烟,细长手指夹着把玩,烟草香气弥漫在两人之间,配合着戚缘那不正当的眼神,气氛异常诡异。这种暧昧显然危险,就像恐怖片里出现的裸女。
梁兴察觉到不对,想要逃走,却被戚缘拉着。戚缘有意用身体困住梁兴,伸手,就把比他矮上几分的小演员抵在墙上。水泥墙面粗糙,上面还有十年前的牛皮癣小广告残渣,梁兴倒头贴在墙上,眼睛茫然打望前方。
“我知道你的名字,梁兴,对吧。”
“好……好厉害……”梁兴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只能回应:“说起来戚缘先生您和传说中的性格差别好大啊,我一直以为您是温柔邻家大哥。”
“温柔邻家大哥?”他笑了,“那是我工作期间卖弄的人设而已,不代表我本人。”
“现在隐退了不需要了?”梁兴自作主张地鼓掌起来,“哦,我懂了!因为退圈了所以放飞自我了对吧。”
“你不懂,”戚缘说,“我已经死了,死人当然不需要人设了。”
他在叙述“死人不需人设”的时候并未流露任何痛苦,反倒像是解脱了一样,吐烟吐魂的霎那,被尼古丁毒上了美妙天堂。可接着,在他继续叙述死亡的时候,目光又堕入地狱——“我死得挺惨的。”
梁兴还能怎样,先装傻道:“你死了?你是鬼吗?我大白天撞鬼了?”
戚缘逼近梁兴:“我的身体死了,意识还在。意识被制成了视觉病毒,所以我能出现在你面前。”
梁兴只觉戚缘的阴影越发沉重,那个男人压制他,他无法还手。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报仇,你能帮我报仇。”
戚缘的目光带刺,让梁兴眉头紧蹙。也许是梁兴从这个鬼魂病毒幻影体的模样上看见真戚缘死去的残影,那种惨况让他本能地颤抖——也只能是,仅仅是,同情式的发抖。他知道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包括情感和死亡。所以他不能做什么,只能尽可能为自己的目的保持镇定。
“可我只是一个小演员。”仅此而已。
听到这里,戚缘挑起梁兴的下颌,虚着眼睛打量这个善于伪装的小坏蛋。他笑着以命令式口吻邀请:“加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