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锁金钗(9)
许杭到这时才正眼看段烨霖:“你要杀他?”
段烨霖笑了一下:“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杀人不眨眼么?他现在从政外使馆,哪能说杀就杀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管牢嘴巴的。”
许杭不说话了,他的眸子垂下去,让人看不清他的意图。
段烨霖看见他头发上有一点灰,伸手替他掸掉,然后就有点心猿意马了。
他摸着许杭的耳垂,低声喃道:“不过,现在…我更想封的,是你的嘴。”
不等许杭反应过来,他把人一提,微微启唇就啃吻下去。
他高于许杭许多,这样的姿势许杭只能仰头,很不舒服,嘴巴自然不好合上,唾液也因为舌尖交缠而控制不了吞咽下去的动作。
当然,这样的结果是让他忍不住反抗。
段烨霖对这种强制很迷恋,另一只手摸上许杭的后脑,压得更死,他喜欢许杭那像受惊的松鼠一样缩回去的舌头,而他是饿极了的老狼,一定会揪出来吃掉。
最后在唇上重重压了一下,段烨霖用手背擦了擦许杭嘴角的水迹,才算过瘾了。
妈的,再下去就要忍不住把人扛回去了。
“咳…这有水,你冲洗一下,我去前厅等你。”说完段烨霖就出去了,留脸上红还没褪干净的许杭在原地。
许杭打量了一下,这里是摆放已经做好的菜肴的膳食间。灶台旁边就有水缸,他走过去,对着水缸中的自己照了照,然后舀起一瓢水,连着漱了三遍口,然后才开始清理衣摆下的污渍。
正在灶台边上烘干,就听外头有丫鬟要进来的声音。
俩小丫头说得正热闹呢:“诶诶冬杏你看见了吗,段司令长得可真俊!”
“夏梅,你该不会是想当司令夫人吧?醒醒吧!”
“呸呸呸,小蹄子,看我不撕你的嘴!快去把都督的酒壶端上去!双耳白瓷瓶的那只就是。”
冬杏走进膳食间,正要拿酒,就觉着一阵风吹进来,凉飕飕的。
抬头一看,秀气的眉毛拧紧,抱怨了一句:“这些粗心的烧火丫头!怎的窗户也不关,把酒都吹凉了!”
嗔怪着关了窗,找到了都督的酒壶,一瞥,却见灶台上有些脏兮兮的污渍。
她没太上心,拿指头捻了捻,粗布一抹,端着酒壶出去了。
第18章
前厅宴席就在梨花班唱的一出《定军山》中开始。
汪荣火今日穿得喜庆,坐在正中的花木雕龙凤椅上,身后一排带枪的兵,手里把玩着核桃,跟着还哼唱几句:“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站立在营门高声叫,大小儿郎听根苗~”
段烨霖从正门进来的时候,他略有些肥硕的身子晃了一下,直到人走到跟前,才要起不起的模样,嘴上倒是很熟络:“哟,段司令,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快请坐!”
于是便有人引他去边上的一桌,段烨霖瞥了一眼,顾自走到汪荣火身边,那排小兵都直起身子,拿枪的手握紧了一下。
反而是汪荣火,略摆摆手,让他们淡定一些。
挨着汪荣火坐下,段烨霖似笑非笑,将锦盒直接放到他面前:“都督过寿,我带了好礼物来。没什么好东西,今儿特意摘下来的果子,还新鲜热乎着呢。”
热乎的果子?
汪荣火放下手中的文玩核桃,用一根手指挑开锦盒,看见里头的血肉模糊,瞳孔倏地收紧,然后不动声色合上,目光回到戏台上:“劳烦段司令了,还亲手送了来。”
“都督的请帖都送到我小铜关‘里面’来了,我不礼尚往来,岂不是怠慢了?”
“咱们两个都是打理贺州城的人,何必这么客气。”
“就是因为咱们都是为了贺州城的事,所以才要来找都督。”段烨霖手支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眼神如狼似虎,拍了拍锦盒,“若是有对贺州城不利之人,在老子这儿,就是这个下场。所以,这贺州城以后能不能太太平平,就看都督是不是明白我的心了。”
汪荣火这心里憋着一股气呢,面上还是笑如弥勒佛:“哈哈,段司令,多虑了。咱们还是喝酒吧?”
说着正要倒酒,就听到一个好听的女声:“这天乍暖还寒的,都督和司令要喝酒,还是热一热吧。”
顾芳菲姿态优雅地从远处笑着走来。
顾芳菲一出现,汪荣火便笑着同她打招呼。早年间,顾岳善同汪荣火官商勾结赚了不少钱,因此澎运商会同都督的关系素来不错。
“顾小姐越发出落地大方了,快坐快坐!”汪荣火客气了两下,然后吩咐底下人将麒麟温酒爵端上来,打开盖子,将酒瓶置于其内,慢慢温着,又问了问段烨霖,“司令也热一热酒?”
“不了,我习惯饮冷酒。”
汪荣火摸着爵顶的热度暖手,眯着眼睛道:“年轻的时候自然是生冷不忌,现在年纪大了,这五脏六腑都得金贵养着,禁不起刺激。所以啊,咱们俩,怕是没法共饮一壶酒了。”
段烨霖拿起酒杯,放到唇边,没喝,听了汪荣火的话便往地上一倒,杯子倒扣在桌面之上:“共不共饮倒无妨,只是我从来不喝别人的冷酒,也不会让别人抢我的酒喝。”
这二人目光对视半晌,彼此都有些火光相对。
良久,等到酒都温热地差不离了,一旁小厮上前才把爵盖打开,拿出里头的酒瓶,刚准备倒,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腥味,呛人又冲鼻。
这味道传得又快又烈,盖子一打开,汪荣火和段烨霖就皱起来眉头,灌堂风一吹,整个厅堂都弥漫开来,所有人不禁拿袖子掩鼻,扭头看来。
“什么味儿啊这是……”
“真是臭啊…”
“啥玩意儿馊了?”
汪荣火一把抢过酒瓶,狠狠往地上一摔:“什么玩意?谁管的酒,都坏成这样了,还敢给我端上来!”
他这一发威,身后一排的兵刷刷两下就端起了枪。一众厨房做事的小厮和丫头忙不迭跪了下去,磕头求饶,哭着叫着说不知道。
这时候,宾客席里走出来一个长衫的少年,蹲下身,沾了沾地上的酒,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随后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站起来,向汪荣火作揖一下,道:“都督,这酒不是坏了,而是被加了毒。”
第19章
有毒?有人下毒?
举座皆惊。
“你说什么?”汪荣火眉毛几乎都要竖起来,“你又是什么人?”
顾芳菲正要站出来:“都督,这是我的朋……”
“我的人。”段烨霖往前挪了半步,看了一眼许杭,又改口道,“这是…鹤鸣药堂的大当家,小铜关的军需合作药铺。”
在外头,众人只知道,鹤鸣药堂给军司令部提供方便,所以段司令才对许大当家格外优待,今日这么主动为其出头,也是可见一斑了。
汪荣火略点了点头,便喝令下去:“把门都给我锁了!一个都不许放出去!”随后又对许杭追问道,“你,接着说。”
许杭略用手帕擦了擦指尖:“这里头加的是滴水观音的汁液,冷酒不会挥发出味道,都督刚才热了酒,药性变异,所以气味会格外刺鼻。这种毒,误碰或误食,就会引起咽部和口部不适,进的多了便会窒息,导致心脏麻痹,最终死亡。”
不知是不是听者有意,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格外重些,听得满堂心脏都瞬间麻痹了一下。
汪荣火胸膛一起一伏,一下子就抢过一个小兵手里的枪,嚓嚓两下上膛,对着人群左看右看,虎视眈眈:“哪个不怕死的?啊!老子爆了你的头!”
宾客吓得抱头尖叫,弯下腰或是躲到桌子底下,生怕被那不长眼的子弹描中。
有一个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哭得梨花带雨的丫鬟爬出来,道:“都督!都督不是我们干的啊!方才我们去端酒的时候,厨房的窗户是开着的!我看见酒壶旁边有些东西,以为是什么脏的灰尘!这一定,一定是有人故意趁我们不在干的呀!”
“那你说,都看见谁进出膳间了?!”汪荣火用枪抵着那个丫鬟的头,凶神恶煞。
“我…我没看见……”小丫鬟抖了又抖,嘤咛一下吓晕过去。
汪荣火踹了那丫头一脚:“娘的!没用的东西!”然后指了指在场之人:“来呀,都给我搜身,给我看看谁在找死!”
于是厅堂里乱哄哄的,即便有些人觉着十分尴尬,但架不住枪顶着脑袋,只能依顺着被人从头摸到脚。不一会儿,除了段烨霖、许杭和顾芳菲,其余人已经搜了个遍,一无所获。
管家走上前来,意有所指地说:“都督,能搜的已经搜干净了,没找着。至于这不能搜的……”
说着眼睛往段烨霖身上瞥去,意思很明朗了。
汪荣火眉毛一挑,咳了一声,然后故意不咸不淡呵斥一下:“不长脑子的蠢货,段司令怎么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
管家接着他的话往下演:“是是是,段司令自然磊落,架不住有人多想嘛……”
段烨霖岂能不知其深意,冷笑:“若是要查,那便查吧,省得有些人心里不舒坦,看谁都脏。”
汪荣火故意装正义:“司令这话可就是见外了,我就是怀疑我自己,也不敢怀疑到您头上去。这贺州城谁不知道,司令要人脑袋,还不是吹灰之力,哪里用这么麻烦?”
这一番话,众人听着都觉得尴尬。看起来好像每个字都在替段烨霖开脱,实则每一句都是一盆脏水,从头淋到脚。
再这么僵下去,怕是要不好。
“其实,搜不到毒药的。”
许杭的声音再一次打断了这样的双簧,汪荣火的眼睛又一次迁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