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对(20)
宋远棠拿了颗荔枝握在手里,没说话。
宋晓俪自己念叨着,有意说给宋远棠听,“棠棠,不管是男同事还是女同事,多交交朋友妈妈不反对,但是得看清人,别和不三不四的人走得太近了。”
大概是最近一段时间,宋远棠回来时身上有酒气,宋晓俪以为他出去跟别人喝酒乱玩,才会说这些话。
“我知道了。”
“还有KTV,那种地方也少去。”宋晓俪开了头又要没完没了,“多跟正经女孩交往,说实在的,你也是时候找个女孩谈恋爱了。等过几年你们稳定了,咱们这房子也该拆了,正好拿拆迁款买套新的,给你们做婚房……”
宋远棠没说话,只是觉得很累。
“来,你陪妈妈看会儿电视。”宋晓俪以为他听了进去。
宋远棠却往反方向走去,“不了,今天有点累,我先睡了。”
第三十章
进来自己的房间,宋远棠一瞬间松懈下来,背靠在房门上,无力地顺着边缘滑到在地上,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房间没有开灯,外面透进来的灯光勾勒着他并不清楚的轮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忽然很想贺尹迟。
那个明明几分钟前才见过的人,在过了短短几分钟后,又在他的心里来来回回走动。就像回到了过去那几年一样,稍微的情绪波动都能牵扯起他思念贺尹迟的神经。
开心想与他分享,委屈想跟他诉说。
还有许许多多他说不上来的思绪,如果无法用语言描述,那就好好在他怀里躺一躺,安静感受彼此。
但那只存在于宋远棠的臆想之中,贺尹迟从不曾在他身边,也从不曾好好拥抱过他。
他们从未属于过彼此。
床头的一盏台灯被打开,暖黄色的灯光照映着墙壁,另一面墙壁上投射着宋远棠身影。他弯着腰在床头的抽屉找些什么。
一个黑色的铁盒子被拿出来,随后被打开,里面静静躺着几封米黄色的信封,和一本正方形的日记本。
宋远棠拨动手指,随意翻开一页,疏狂却不算清秀的字迹展露。
……
今天和他一起去跑了步,啊啊啊好开心!他一定可以取得一个很好很好的成绩,我知道的,因为我料事如神,因为他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
……
送他回家,好想吻他。
……
最近在苦练吉他,为什么以前没有好好上课,哎。没想到高二还有歌唱比赛,如果早知道,我一定好好练习,等到遇见他之后,不用像现在这样慌里慌张练习情歌了……
……
他终于被我逗笑了,笑起来很好看。Ps:只能我看。
……
夜里十二点,睡不着觉,好想他呀。
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
……
第一次给他打电话,是他妈妈接的,我们聊了很久的……数学题,但他最后跟我说了晚安。
他第一次跟我说晚安。
……
宋远棠一页一页翻着,日记本很厚,但只写了小半本,是他在高二生日的时候,贺尹迟送给他的。
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不知该送你什么礼物,只好把我和我最隐秘的心事送你。
这个小小的日记本被尘封在宋远棠的抽屉里,每每到了这样的夜里才会被翻开看几眼,却不难发现已经被翻得陈旧的页角,和上面干涸了的模糊泪痕。
它和躺在铁盒下面的几个信封,陪着宋远棠度过了最煎熬的岁月。
一如贺尹迟陪在他身边那般。
日记本被小心翼翼收起来,带着斑驳锈迹的铁盒子被合起来重新放回抽屉里。宋远棠从里面拿出来另一个本子,也是小小的,不起眼的日记本,坐在书桌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提笔写下:
尹迟,原谅我的私心,我不愿告诉你,你借给我穿的那件衣服被我抱在手里好些个夜晚,希望你知道了也不会介意。如果你介意,那我也没什么可以赔偿你的,我只能把自己赔给你,让你抱一抱,只是希望你不嫌弃。
我总是在做这样的白日美梦,像个疯人院里爱异想天开的精神病人。我本不抱希望地生活着,直到再次遇见你,才觉出来我的幻想症越来越严重。
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在幻想着与你有个未来,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我从未如此热切地点燃过心里的那种渴望,可我感谢你一次次把我的渴望晾晒干净,坚定漠然的决绝让我开始觉得或许我还有被治好的可能。
前两天我又梦见了你,梦见我们牵手在不知哪里的教堂里结了婚。这太可笑了,可笑到我笑着醒来。你大约是不知道,这些年我很多次梦见了你,梦见我们牵手、拥抱,在暗不见光的角落里接着吻,直到梦见我们结了婚(大抵是不久前去参加了别人的婚礼的缘故),我想这已经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我不想再梦见你,不想再梦见我们之间有其余所有不好的可能,就到这里,我已经很满足,至少在梦里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结局。
可我又是贪心的,如果以后没有其他能见你的机会,我还是想去梦里见一见你,去你的梦里也好,让我在煎熬难捱的每一天里,还能编织出谎言,来骗一骗自己。
分别才几时,已经很想你。
2018.7.19
写下这些话消耗光了宋远棠所有的力气,他趴在书桌上趴了很久,侧脸感受着刚刚自己亲手写下的温度,最终合上笔记,与刚才的黑色盒子放在一起,重新把抽屉上了锁。
不知道贺尹迟有没有到家,他没有冒然发短信或是打电话问他,只是翻开一本书看着,手机放在一旁,宋远棠等着它响。
最终是没有响起来,在差不多确定贺尹迟到家之后,他才发了一条短信去询问。
[到家了吗?]
那头很快回过来,[嗯。]
之后便没有再多的信息,宋远棠看着那个“嗯”字静静发愣,愣了许久,等合上书的时候猛然察觉自己不过只看了四五页。
他把书签夹进去,将书放好在床头。
洗漱完回来,他从另一边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白色小瓶,倒了两颗药丸在自己的手心,端起床头放着的半杯凉水吞咽进胃里。
作者有话说:两人的日记水平相差太多了哈哈哈 贺:还不都是你写的,你好意思说? 作者:闭嘴。
第三十一章
“太恶劣了!这已经是第三起了,绝对是有组织有计划的团伙作案!”分局的会议室里,大队长的暴怒之后变得鸦雀无声。
上午又一位受害人来报案,早晨往公司走的时候在春华路路口被抢劫,据这位报案人说,前两天好像被人跟踪过,但自己走的住的都是人多的地方,只当做是自己多心了。
半个月里已经是第三起恶性尾随抢劫,受害人两女一男,共同特征明显:独自上下班、年轻工薪族,被跟踪过。
据三位受害者的描述和监控显示,犯罪嫌疑人至少有三人,小团伙犯罪,具备一定的反侦察意识,会有意识地尽量避开摄像头,一般挑选在人少的清晨或晚上下手。
尽管只有三起,但性质恶劣,闹得整个区域人心惶惶,引起了上级的高度关注,上面要求他们立即把嫌疑人捉拿归案,绝不允许再发生。
“这个犯罪团伙会提前踩点,定下目标人物并跟踪,然后再实行抢劫。”贺尹迟合上笔记本,把已经收集到的信息汇报一遍,“他们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很可能有案底。受害人是年轻人群,但并不针对女性,有时候男性反而会更没有防备心。”
“每次涉案金额不高,但手段极端,时间间隔短,并且伴有恶意性伤人,所以……”贺尹迟转着手中的笔,想到了宋远棠。
他会不会是下个目标?
“所以,犯罪嫌疑人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再次作案,而且可能会伤人。”陈楠接着他的话继续说。
大队长脸色并不好,上面和舆论给他的压力太大了,“既然知道是这样,那我们就得赶紧行动,先发制人!”
众人点头表示明白。
回到办公室里,贺尹迟想到了那天宋远棠给他打的电话,很显然如果不是自己逼问,宋远棠并不打算把被跟踪的事告诉他。可贺尹迟问起,他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自己在宋远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贺尹迟不禁想。
若是放到几年前,贺尹迟不过是他身后的一个追求者,一个可有可无的尾巴,是宋远棠完全不需要的存在,甚至是他高考路上的累赘。
那么现在呢?宋远棠眼里流露的情愫是贺尹迟不曾见过的,那种低声下气的渴求也是贺尹迟不敢相信的。但实实在在,贺尹迟审过太多犯人,见过无数双眼睛,是真情还是假意,他一眼就能看穿。
那晚宋远棠拿着他的衣服,放在鼻边,扇动鼻翼闭着眼小心闻味道的样子闪现在他眼前。
贺尹迟心中的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着。
尽管他今天加班,但下班的时间还是比宋远棠早了两个小时。尾随抢劫的嫌疑人完全没头绪,贺尹迟想着或许宋远棠那边是个突破口,于是收拾好东西,给宋远棠发了条短信,问他几点下班。
尽管之前说过让宋远棠有事给他打电话,但这几天宋远棠并没有再主动联系他,不知是觉得已经没有了危险,还是不想麻烦他。
在贺尹迟看来,后一种可能性远远大于前一种。
宋远棠大概还在忙,没有回他的短信,贺尹迟开了车门,半倚在上面,等了几分钟又翻出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这回电话很快便接通了,宋远棠的声音听起来很柔,有种无力的美感,但并不是软弱,“喂?”
“在忙吗?”贺尹迟问他。
宋远棠轻声“嗯”了句,换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捂着手机,“你怎么知道?”
贺尹迟笑了笑,“给你发短信你没回。”
宋远棠短促地发出一声“啊”,沉默了几秒,大约是去翻看短信了,“抱歉,我没有看到。”
“嗯,没事。”贺尹迟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上车打着了火,却迟迟没发动车子,问宋远棠,“你几点下班?”
“八点。”宋远棠很快回答,似乎不想让他多等一秒。等自己说完才看了眼手表,现在不过六点一刻。
他不知道贺尹迟问这个做什么,但他仅仅是问一句,宋远棠便已经紧张地把平整的工作装攥得褶皱,眼神不知所措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心中隐隐期待起来。
“怎么了吗?”他反问道。
贺尹迟如实把尾随抢劫犯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你下班晚,又是独来独往,可能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