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幻想(86)

　　墨眸中的亮光一闪一闪。
　　赵柏看到爱人这副窘迫的样子，不禁心生逗弄之意。他倾身贴近，揽住对方的肩膀，用嘴唇轻啄那两片淡粉色的唇瓣：
　　“傻宝贝，刚才还凶巴巴的，这就乖成小猫了？”
　　话音刚落，他的“小猫”就剜了他一眼，顺带踹了他一脚，最后“啪”地甩开了他的手。赵柏勾勾嘴角，迈开步子追了上去，脸上像吃了颗糖豆一样笑开了花。
　　他边走边往简杨身上蹭，试图再摸一把对方又凉又软的手指。无奈简杨对他早有警惕，不仅攥紧了拳头，还把无情地把手缩回了袖子里。
　　唯有指上一点耀人的光辉，在两人之间不停地跳跃闪烁。
　　“虽说简铭锋的死因已经清晰明了，但是他的自杀动机依旧不明。”赵柏收了收笑容，开始认真分析，“不过无外乎有两大类：一是自身原因；二是外界原因，抑或是以上两种皆有。”
　　他试探性地问简杨：“你对简铭锋的情况了解多少？”
　　简杨转头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48岁，C大药理学教授。住址为金平大街43号A栋408，办公室地址为C大6号实验楼324。日常行程不定，需根据当日授课及会议安排决定。”
　　赵柏面露惊诧。
　　“我之前调查过他，毕竟，他曾是我的目标之一。”简杨解释。
　　赵柏恍然大悟，继续发问：“生平经历方面？”
　　简杨阖了阖眼睛：“在深蓝福利院被烧毁后，他就和李程一起逃到了国外，后于六年前回国，到C大偷偷挂了个教职。”
　　“感情经历？”赵柏边观察着简杨的脸色边问。
　　“五年前再婚，夫妇孕有一女。”简杨面上未显任何不悦，声音也毫无波澜，“但一年前因女方出轨，两人离婚。后来，女方跟着新欢贩毒吸毒后入狱，女儿的抚养权就被移交到了简铭锋手中。”
　　“但是，我在不久前寻找简铭锋的时候，并没有在他的住处看到他女儿。”赵柏眉头微皱，“按理说，他女儿最多不超过四岁。这么小的孩子，一般人都不会把她独自扔在某个陌生的地方。”
　　简铭锋死前骇人的笑容倏地掠过脑海。
　　“恐怕已经……”简杨深呼吸，眸子黯了黯，但又瞬间恢复了光彩，“不，不对。现在还不知道他女儿的失踪是意外还是人为。如果是意外，那么你们应该很快会收到这方面的报警电话；如果是人为，那么杀死她就并不是绑匪的最佳选择。所以，现在先尽力寻找。她有可能会成为一条重要的线索。”
　　赵柏点头，表示认同。
　　两人并肩走到楼梯间，一起上到了地上一层，走出福利院主楼正门后，等待他们的则是一辆黑色别克。
　　别克里有三张熟面孔，分别是两位“门神”先生和一位“园丁”先生。
　　“别甩开他们，他们是保护你的人。现在的你，基本上是处于被文烈通缉的状态，杨杨，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赵柏把简杨塞进车里，面色略显沉重。但他很快就又笑了起来，用手指贴贴简杨热度未褪的脸颊。
　　“咱们挑个喜庆日子办酒宴。”
　　简杨眨眨眼睛，将手掌覆在了赵柏的手背上。
　　赵柏目送载着简杨的车远去，直至其缓缓消失在地平线。
　　这样一来，简杨就一定会听他的话。简杨珍惜那枚戒指，珍惜和他的感情，自然也会遵守两人之间互相许下的承诺。
　　赵柏舒了一口气，转身走回案发现场。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帮我办件事。”
　　为取证并清理现场，赵柏和刑警队夜班组全员都忙了一整晚。待他们收拾完所有东西并把死者的碎尸运回市局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赵柏把夜班组的夜宵往办公室里一放，就自顾自地走进了自己的小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打个呵欠，闭上眼睛就入了睡。
　　赵柏醒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楼去食堂边吃早饭边看新闻。
　　“今日凌晨3时许，金街路口发生一起袭警案件。犯罪嫌疑人刘鹏杰已被逮捕。据悉，案发当时，嫌疑人拒绝接受酒精检测，并出口辱骂执勤人员，强行开车试图冲破路卡。在车胎被爆破后，嫌疑人下车与执勤人员发生肢体冲突。以下为监控所拍画面……”
　　赵柏一口一个小笼包，津津有味地看着新闻。
　　“‘停下，吹一口。’
　　‘叫我吹？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例行检查，配合一下。’
　　‘滚，给老子滚！’
　　‘你们敢抓我？居然敢抓我？知道我舅舅是谁吗？知道吗！你们……唔……’”
　　赵柏把包子吃完粥喝干净，就擦擦手收盘子去了。
　　还别说，这位嫌疑人的舅舅，真的是C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刘鹏杰属于文家旁系三代，从血缘上讲算是文烈的表亲。也有传言说刘鹏杰是文烈和侄女乱伦的产物，不过传言终究是传言，至今无人证实也无人敢于去尝试证实。
　　但这位官后代非但没有低调避嫌的自觉，反而飞扬跋扈蛮不讲理，仅仅一个晚上就被人抓住了把柄。
　　赵柏洗完手，就开始对着食堂洗手池后面的镜子整理仪容。
　　文家与赵家不同，家族枝繁叶茂，旁系林立，每次掌权人更替，家里都要上演一场玄武门之变。文烈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可能把每一个人都看住。更何况，在这个人心叵测的C市，不懂事的富家子弟被有心人当枪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柏刮好胡子擦好脸系好领带梳好头发，就又恢复了一副神采奕奕的新世纪优秀公务员形象。他扫了一眼腕表，心里估摸着该来的人应该差不多要到了。
　　果不其然，一通电话立马就打了过来。
　　“赵队，今天有上面的人来视察，沈局已经到会议室了，你也快来吧。”
　　“行，我马上过去。”
　　来人是秘书长文博瑜先生。秘书长首先视察了各个办公室工作，后又到会议室与沈局长畅谈，最后走到赵柏身边，在外套的遮掩下往赵柏口袋里塞了一部手机。
　　“好，我能看到大家工作都非常努力，工作成果也非常显著。”秘书长扫视了一遍屋内所有人，最后把目光落到赵柏身上，眼神里是转瞬即逝的警告，“希望各位在今后，也能奉行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保卫我市人民的人身安全与合法权益！”
　　全员起立，鼓掌欢送秘书长。
　　赵柏冷笑一声，走出会议室，拿出手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手机里存着的唯一一个号码。
　　“文先生，您找我有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倒计时
　　“世侄，帮我保个人出来。”
　　文烈非但没说废话，而且还选择了开门见山。
　　赵柏倒是不紧不慢：“这可不太容易。交钱捞人那是上个世纪的事了，现在保释不仅得交钱，还得有司法鉴定书，证明被保释人有严重疾病。”
　　“那是你该办的事。我今天下午派人把保证金送过去，晚上就要见到刘鹏杰。还有，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动作快一点，最后一个人了，别磨蹭。”
　　电话“啪”地被挂断。
　　赵柏把手机拿开，随手扔进垃圾桶里。他点了一支烟，才刚送到嘴边，就听见了垃圾桶里一声细微的“喀嚓”。
　　——自毁SIM卡。
　　看来，那个老头子还是挺谨慎的。
　　赵柏并没有将文烈口中的“最后一个人”——也就是简铭锋——的死亡公开。一是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开，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益处；二则是因为简铭锋还有一个失踪了的小女儿。
　　不妨做一个最坏的假设：女孩是被人绑走的，而绑走她的人将她用作了威胁简铭锋的筹码。如果此时绑匪得知简铭锋已死，那么女孩就完全失去了利用价值。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撕票是最简单的处理方法。
　　在女孩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不能做出有可能会导致她被杀害的行动。
　　赵柏边抽烟边走到了停车场。他靠在车门上思考了几分钟，而后便掐了烟，坐上驾驶座开车。
　　几分钟后，他就到达了羁押刘鹏杰的看守所。
　　刘鹏杰眼圈发黑，面容憔悴，一脑袋的飞机头也乱成了鸡窝。他见到赵柏，就跟见到空气一样，只瞥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玩自己的手指。
　　赵柏亲和一笑，拉开椅子坐下，往刘鹏杰面前扔了一块薄荷糖。
　　“聊聊？”
　　刘鹏杰抬眼，戒备道：“你是谁？”
　　“赵柏，警察，负责你的案子。”
　　“滚。”
　　赵柏轻笑。
　　“刘鹏杰，看守所还住得惯吗？你长着这一副富得流油的样子，就没被人欺负过？”
　　刘鹏杰冷哼一声：“关你什么事。我舅舅马上就派人过来接我了。”
　　赵柏乐了：“真巧，我就是你舅舅那边派来的。”
　　刘鹏杰猛地抬头，瞪着赵柏，眼中写满了惊讶和怀疑。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就会有人来保你出去。”赵柏清了清嗓子，“不过，在案件调查期间，你必须随时听候传唤。”
　　刘鹏杰嗤笑一声，剥开薄荷糖纸，把糖塞进嘴里。
　　“呵，还以为你们警察有多厉害，到头来不还是关了一天不到就把我放了。”
　　赵柏敛起了笑容，盯着刘鹏杰，语气严肃：
　　“你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吗？”
　　“酒驾呗，还能是什么。”
　　“不只是酒驾。你顶撞、殴打公务人员，已涉嫌妨碍公务罪。”赵柏摇摇头，笑得有些无奈，而无奈中又带着一丝怜悯，“等我想想，这个罪名一般是怎么判的来着？嗯……在未造成严重伤亡的情况下，大概是三年……”
　　“三年？”刘鹏杰两眼睁得滚圆，“你他妈逗我呢？我一哥们强奸了个小学生才关了一年半，我就打个人你们凭什么关我三年？”
　　赵柏摆摆手：“我不是法官，案子最终怎么判不是我说了算。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说罢，他便起身欲离去。
　　“等会！”刘鹏杰大喊了一声，见赵柏回头，又吸了吸鼻子，对着赵柏勾勾手指。
　　赵柏依着刘鹏杰的意思坐了回去，绷着脸等对方再次开口。
　　“那他们就没让你再干点别的？”刘鹏杰冲着赵柏挤挤眼，“比如……跟检察院那边走走关系之类的，我那哥们就是这么办的……”
　　赵柏暗笑，心想，这小孩真是傻得可以，如果没有文家这棵大树罩着，活到现在都不知道会被谁剥掉几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