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19)
原本坐在蒋云珏身边的男孩神色尴尬,坐立不安,蒋云珏要了杯玛格丽特递到他面前,男孩看看我们四个人不知道该不该接,蒋敬轩从大衣里掏出皮夹,抽出所有现金放在男孩面前,“酒和钱,选一样。”
“你们四个……”男孩看了看我们,似乎顿悟,识相的飞速抓起桌上那些钱,站起身离开座位,临走前还冲我们惊叹的说:“祝你们幸福!”
林朔莫名其妙,“他刚才是什么意思?”
我安抚他,“就是祝福的意思。”
林朔面无表情“哦”了一声。
蒋敬轩端起那杯玛格丽特一饮而尽,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一般多为公事与他会晤,他在这方面有着不近人情的自律,喝酒不谈事情,谈事情就不喝酒。
我问蒋云珏:“刚才你说得话我听不怎么明白,你能不能详细说说?”
林朔百无聊赖玩着他手里饮料杯上的柠檬片,他忽然看了我们三个人一眼,“你们谈商业机密,需要我回避吗?
蒋敬轩说:“没关系,不是机密。”
“是没什么机密,我们兄弟俩的事看来哥你都和何总说了。”蒋云珏难得收敛起笑容 ,“刚才何总经理称呼我蒋董事长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只是继承了父亲的股份,新的董事会未必会选我做董事长,虽然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的确不是小数目,但其他股东手里还有剩下的百分六十。”
他和蒋敬轩一样生就一双凤眼,笑起来挺迷人,不笑的时候就有些气势凌人。
我看了看他们兄弟两个,十分庆幸自己父母恩爱,家庭美满,我问蒋敬轩:“难道剩下的百分之六十都支持你?”
蒋敬轩藏在镜片之后的眼睛情绪莫名,“我无意成为下一任董事长。”
我愣了一下,顿时笑起来,“那你们兄弟俩在争什么?”
蒋云珏回答:“问题就在这里,我希望我哥成为下一任董事长。”
这两兄弟是在寻开心吗,我很耐心的接着问他们,“那跟我的合作有什么关系。”
蒋云珏说一个星期之后新换届的董事会就会进行投票,蒋敬轩在为蒋云珏赢得支持率,可父辈的成员里大都更想选一个年长有资历的董事长,而这些老古董并不考虑原本是外姓的兄长。
我一听哇塞,这么感人,兄弟情深是好事呀,原来这两兄弟都在为对方打算。
蒋敬轩再次看向蒋云珏,“我会替你想办法, 投票之前,你把合同签了就可以了。”
“你又为什么觉得我会同意。”蒋云珏似乎并不想接受他的好意,“你是不是爱把所有东西都让给别人,小时候的玩具是这样,公司是这样,喜欢的人也是这样。”
蒋敬轩蹙眉警告,“你不要把事情混为一谈。”
“这话我就听了不舒服了,你们衡量所有人和物都是同一个标准么。”我顿时觉得这场谈话没有进行的必要,拉起林朔的手说:“我们走吧。”
林朔却说等下,他转脸问兄弟两人你们为什么不合作,既然都想对方好。
蒋云珏和蒋敬轩同时陷入了沉默,暧昧的氛围在酒吧的投射灯下发酵,他们都希望成就对方,甚至并不期待双赢,明明看似亲近却又有隔阂,或许他们之间是我想多了,或许比我想得更复杂,但今天这场谈话,的确该结束了,我让他们自己商量清楚和我联系,并不想到时候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开车回去的路上我还有点没回过味,这都叫什么事啊,我还不如直接答应蒋云珏的要求,他们兄弟两是相亲相爱还是相爱相杀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因为见识了酒吧里的一场即兴“表演”,我越发觉得林朔实在美好可爱,在我心里,他现在简直头顶光环。
我在他家小区里停下车,本来想带他回自己别墅,可他坚持要回来住,我也不能强求。
楼下那一排竹子迎风轻晃,依旧俏丽的如同各房姨太太,我深情摸着身边正室的脸,“林朔,我现在越来越喜欢你了。”
林朔躲着我的手解开安全带,“你刚才也没喝酒啊,深更半夜又说什么胡话。”
好生委屈啊他怎么总不信我呢,我说:“你要怎么才能信我,要我给你把星星月亮摘下来吗。”
林朔看了看天说:“好啊,你去摘,摘下来了我就信。”
我有些苦恼,“林朔,如果是两千年前,你要星星月亮,我肯定想尽办法为你去摘。”
林朔咬了咬唇尖,轻声问我:“现在你就不愿意么。”
我无比认真的回答:“我愿意,可现在我们都知道星星月亮是不能摘下来的,摘下来那是陨石。”
林朔没有应答,只是安静的坐着,过了会他问我,“你不回去住吗?”
我摇头,继续深情看他,“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什么狗窝,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林朔下车甩上门,我连忙跟在后面追他,好好好我狗就我狗,我给你叫两声,林朔一路撵我一路往前走。
我和林朔在单元楼下打打闹闹,忽然发现二楼北边的灯是亮的,我说你出门没关灯吗?
林朔犹犹豫豫说关了呀,我心想难道进贼了,我和他一起走上楼,在家门口停下脚步,林朔猛地往楼下推我,你快走快走,我有些发懵。
这地方是租给林朔和自己父亲的,难道是……
我两步并做一步迈下楼,躲在车里面偷偷看着他家窗户,过了一会儿接到林朔的短信。
我父亲在家,你回去吧。
他老人家没发现什么吧?我编辑短信又删了,总觉得这么问显得自己很心虚。
星星月亮的海誓山盟是虚无的,我们仍要面对很多现实问题,眼前依旧雄关漫道真如铁。
……
回来辽,先更一点。
第三十一章
我在林朔楼下鬼鬼祟祟的蹲了半天,期间抽了支烟,直到小区巡逻的保安大爷来拍我的车,“小伙子你到底走不走啊,你占着公用通道,让别人怎么走路啊?”
我连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挪地方。
晚上小区里的上班族都下班了,停车位齐齐占满,我这车进来的时候搁的位置还不好,前面是花坛,后面正对着别人的车屁股,我卡在当中 进退不得 。
没想到大爷格外八卦,一边指挥我倒车一边唠唠叨叨,“我看你这车牌也不是这小区的车主,最近才开来的吧,今天蹲这里停好久,是不是和对象闹矛盾了 ,你这样不行啊,躲在楼下解决不了问题,要哄,哄你会不会啊,再不行就死皮赖脸。”
我手里打方向盘,耳朵里听大爷瞎指挥,很是无语,这大爷简直没完没了,“是这楼哪家的姑娘啊,三楼还是四楼,三楼那个我记得才上初中,那就是四楼?不对,四楼那个有男朋友的,你这——我懂了!”
懂啥?我手滑险些冲进花坛。
大爷也心惊肉跳一个劲挥手嚷嚷,方向盘往左打往左打!
我此刻一心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大爷还扒着我玻璃,“我见过那姑娘的男朋友,看你这车应该条件没你好,长得也没你俊,可感情的事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强扭的瓜不甜,小伙子你听我说话没,天涯何处无芳草,下次追女孩也不能堵路知道吗?”
要是再不解释就凭保安大爷这张嘴,明天不知道怎么在小区里发散八卦,我只好隔着窗说,“大爷我真不是要追这楼里的女孩子,就是借地停一会儿。”
大爷露出怀疑的眼神,”那你隔三差五来这儿停车?我们老校区停车也是要收费的,你不能长期蹭车位。”
靠,那我租一个,不对,买一个总行吧。
大爷不依不饶,“你这样天天盯梢,不仅给人家姑娘留下不好印象,人家父母也肯定觉得你没素质没教养。”
他们老一辈讲话都是相同的路子吗,后面这句话的口气莫名就很有我爹的风格,我好不容易把车摞了地方,方向盘攥得满手心的汗,“我和我对象感情挺好的,大爷你就别操心了。”
大爷拍了拍我的车门,“你看,还是说了,那就是父母那边不过关,如果人家姑娘喜欢你,你也该努力让长辈们接受,虽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可未来生活是两个家庭的事,小伙子你说大爷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这些道理我都懂,但很显然,林朔不可能让我介入他的家庭,至少暂时不可能,他父亲那颗岌岌可危的心脏也受不了这样的冲击。
小伙子你不能逃避,背后的大爷还在喋喋不休。
我知道我们都还在逃避,夜晚渐次亮起的路灯汇成一条条河流,流向不同的目的地。
回到家我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捧着下巴想心事。
我妈下楼坐到我身边,“元宵节还是在家里过吧。”
“嗯。”我点头应她。
我妈看出我心不在焉,唤了虫虫过来,一下下顺毛,“虫虫啊,你看琮琮怎么又心事重重呀,他要不要和我们说说啊。”
这句话说的像绕口令,我忍不住笑出声,我妈是个成熟聪明又天真浪漫的女人,身上似乎满是闪光点,闪闪发光到一把年纪我爸还觉得她迷人可爱,所以他不止一次嫌弃我没有继承到我妈的优点,还总不让他省心。
她真诚的要和我沟通,我自然不能再敷衍,故而坦诚的说,“是的,我有心事,全是关于我和林朔的事。”
我妈仔细聆听,“愿意和妈妈说说么。”
求之不得,此刻我正需要倾诉的对象。
我说了很多,关于林朔父亲的病,关于他还不知道我们的事,也不懂该不该让他知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的确束手无策。
我妈问到:“那你有没有问过林朔的意见?”
虫虫乌溜溜的眼珠也看着我。
我无奈,“他不想让他父亲知道。”
我妈笑笑,握住虫虫搭在膝盖上的爪子,“有些事就算你再苦恼,也无法立刻解决,不妨先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我妈开导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回到房间我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林朔发了条短信,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晚安。
发完短信,我自己先松了口气,就像自己替自己加油,勇气未曾耗尽,热情依旧保持,显示出我还有控制局面的能力。
林朔很快给我回了短信,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哪怕没有明说,黑暗中亮起的屏幕也是我们给彼此的力量和方向。
第二天元宵节,早上我在家里吃了好些各色馅料的元宵,撑得胃里直泛酸,索性牵着虫虫出去溜达一圈。
一边溜达一边想林朔今天应该放假在家陪他爸,虫虫在附近找了棵树抬腿尿尿,忽然就撒腿狂奔,我给它拽着跑出去好远,很是摸不着头脑,这狗怎么大清早就发癫,随后听到有人在旁边说嚯,这狗长得真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