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16)

　　于谣有点失落，眼角都耷拉下去了，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来都来了，陪我吃个饭呗？”
　　佟嘉想起上次于谣给他打电话，估计自己一走还是他一个人吃，怪冷清的，就有点不忍心，“那，随便吃点就行。”
　　“好。”于谣滑着手机点起来外卖。
　　佟嘉进了门光记得毛球了，还没顾得上打量四周。于谣家的房子是二层，加起来面积和梁先生的房子大小差不多，但装修风格完全不一样。梁简生的房子风格简约，一看就是单人住的公寓型，而于谣家装修豪华，入眼是大吊灯和四方的欧式地毯，是家庭式的。
　　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清。
　　两人蹲在地上逗猫，毛球跑到哪儿去两人就跟到哪儿去，但毛球的活动范围并不大，除了客厅就是楼梯，最多去厨房的冰箱前巡视两圈，其他房间的门紧闭着，它都无法进去。
　　两人跟毛球玩着，过了会儿听见有人在门口走动，佟嘉以为是外卖到了，刚想起身去开门，还没站起来门竟然开了。
　　于谣先是一愣，随后笑容僵住瞬间消失，“你怎么回来了？”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身高很高西装革履，手里提着公文包，带着一副金丝边眼睛文质彬彬，看见了两人和那只猫同样是一愣，显然也没想到家里有别人，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先向佟嘉问好，“你好，谣谣的同学吧，我是他父亲。”
　　佟嘉吃了一惊，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比梁简生年长几岁，但依旧显得十分年轻，修身的西装裹着没有半点变形的身材，头发干净利落地梳向后面，要说他还没结婚佟嘉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佟嘉刚想站起来说声叔叔好就被于谣打断了，“别听他瞎说，他不是我爸。”
　　男人不悦地皱起眉，似乎是生气了，语气沉沉地发出警告，“于谣。”
　　“是你自己说的！”于谣突然站起来，瞪着眼像只小豹子似的气势汹汹。佟嘉都被吓了一跳，虽然在老师家长眼里于谣不算个乖孩子，但佟嘉一直都觉得他性格不错，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于谣发这么大的脾气。
　　毛球也吓得躲到了佟嘉的怀里，佟嘉一时有些尴尬，不停安抚着它。也许是因为佟嘉在，于父顾及面子，想避免一场争吵，于是冷静下来，语气平静地问，“吃饭了吗？”
　　于谣瞪着眼看了眼他，口气没有半点敬重，反而是嚣张，“用不着你管。”
　　“老师还没来？”
　　于谣歪着嘴角笑了笑，“怎么比我还急，急着跟人家上床啊？”
　　于父的脸色一下子黑下来，“于谣！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两边剑拔弩张，佟嘉试图缓解父子俩之间的气氛，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来想去还是该让他们自己解决，“那个……要不我先走吧。”
　　这回于谣倒是没拒绝，穿上外套给佟嘉拿书包，“我送你下楼。”
　　电梯里于谣眼眶有点红，不知道是刚才吼的还是气的，总之是不太好看。他挺不好意思地跟佟嘉道歉，“让你见笑了。”
　　“没事。”佟嘉低着头看脚尖，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理解。但他记得之前虽然于谣和家里关系不太好，但绝没有这么恶劣，于谣偶尔还会提起他爸，不知道怎么现在父子这么紧张了。
　　“我不是亲生的。”于谣突然说，“可笑吧。更可笑的是我喊了他十七年的爸，前两天我他妈刚知道。”
　　佟嘉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那我告诉你个秘密吧。”佟嘉说。
　　于谣抹了把鼻子，开着玩笑着说，“什么？让我猜猜。……不会是你暗恋我吧？小嘉嘉，早恋可不好，但要是真的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不要乱说！”佟嘉才没心思跟他开这种玩笑，“其实……我也不是亲生的。”
　　“啊？真的？”于谣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灯泡，震惊地看着佟嘉。
　　佟嘉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早就知道了，也看开了，“嗯，我是捡来的。”
　　这是佟嘉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事，说实话于谣挺意外的，佟嘉怎么比自己还惨，于谣瞬间想抱抱他，他们两个难兄难弟啊！
　　送到了楼下佟嘉就没让他再送，于谣不想回去，两人又在楼下说了会儿话，看时间不早了佟嘉才说，“你快上去吧，跟你爸好好聊聊。”
　　于谣不屑道，“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佟嘉是走了，但战争还在继续，硝烟在父子俩之间不停蔓延。
　　于谣在门口蹲了半天，结果没地方去还是进了家门，一进去就抱着猫往楼上跑，结果在楼梯口又撞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于裴之半个月才回家一次，不想一回来就闹得很僵，主动向儿子示好，“宝宝，能不能不跟我闹了……”
　　“别动我！”于谣甩开他的手，“你回来干嘛？”
　　于裴之被他这么一闹心情很差，没什么好气地说，“看着你，省得又把老师气跑了。”
　　于谣咄咄逼人，讥笑两声，“气跑？我看是被你弄到床上了吧？”
　　“是她自己爬到我床上的，我已经说过多少次了！这事过不去了是吗？”
　　于谣喊道，“就是过不去！”
　　于裴之拿他没办法，小时候他对于谣的关心太少了，现在把于谣绑在自己身边，不但亲近不了，反而父子间的隔阂越来越深。这些年他尽力弥补，但用错了方法，让他把他放走，他又实在舍不得。
　　小时候于谣还会每天巴巴在家等着，奶气地喊他声爸爸，现在长大了叛逆了，碰一下就要炸起毛来，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他那样乖了。
　　第二十四章
　　话说开了以后，心结也便解开了，两人的相处更加如鱼得水。佟嘉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他准备好了自己，随时可以献祭似的将自己献出去，但是梁简生没再提这事。他们还是会在周末相依偎着窝在家里看电影，一起做饭，在厨房那样的地方亲热接吻，甚至有一天梁简生带他去吃了烛光晚餐。
　　要知道那时候佟嘉身上还穿着校服，对面坐着的梁简生一身休闲西装，餐厅里洋溢着钢琴和小提琴的协奏曲。四面八方的目光扫过来，梁简生丝毫不在意，甚至手把手教他的小东西怎么用刀叉。
　　佟嘉红着脸吃完，他并未觉得难堪，只是那样的气氛给了人一种他们是情侣的错觉，甚至迷惑了他自己。
　　“花以后别自己每天去买了，我订了一年的。”梁简生两只手搭在佟嘉腰上，而佟嘉正在将枯萎的花扔掉换上新的。
　　“天太冷了，花都冻了。”佟嘉呵着气搓手，他刚从外边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身寒气。新买的花束蔫了个边，有几分干花的感觉，倒也不错。
　　梁简生的双手在佟嘉露出的一小截细腰上滑着，佟嘉肚子上有点肉，摸着软绵绵的。等少年终于把那几朵花插好，他下了力把人捞到自己边上，“最近学习怎么样？”
　　以前佟嘉想说的时候他漠不关心，现在突然这么一问佟嘉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挺好的，还有一个月就期末考了。”
　　这么一说，梁简生才觉得小东西跟着他已经几个月了，日子过着过着就没时间概念了，转眼就要新年了。
　　“最近老师常拖堂？”这段时间佟嘉回来都不早，有时候梁简生回来了他才回来。晚自习佟嘉早就不上了，梁简生有点好奇他去做什么了。
　　他不是要限制佟嘉的自由，他也没那个权利，但他必须要知道佟嘉人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时候梁简生都觉得他把自己当成是佟嘉的监护人了。
　　佟嘉怔了下，在被梁简生亲了亲之后，连撒谎的力气都没有，“......没有，去同学家了。”
　　“同学家？”梁简生十分意外地挑了挑眉，话里有点醋意，“老给你打电话那个？”
　　“嗯。”佟嘉点点头承认。上次他撞到父子俩争吵确实很尴尬，之后也没打算再去，但耐不住于谣总邀请他去看毛球。好在后来没有再碰到于父，有时候他就和于谣一起写会儿作业再回来。
　　梁简生听了有些不开心，因为他不止一次撞见两人打电话，每次都还有说有笑的，“你老去他家做什么？”
　　“看猫呀。”佟嘉给他捏肩。
　　梁简生怀疑自己没听清，“什么？”
　　“就是猫呀，您不让养的那只，我放到于谣家了。”
　　“哦。”气氛有点酸溜溜的，梁简生真不喜欢猫，所以实在不理解佟嘉怎么能每天跑到别人家里看猫去，有时候连他都不管了，。他梁简生还没一只猫重要吗？
　　还有那个于谣，没事帮着佟嘉养猫做什么，梁简生非常有理由怀疑他居心不良。
　　“对了，上回说的那个家教......”
　　佟嘉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但自己的本意并不是请个家教，家教无非也是教教语法，跟学校老师教的无异，佟嘉就是没机会用，光靠死记硬背所以才学不太好。
　　“不用请的。”
　　他说不用，梁简生没有提出异议。他拍了拍自己的背，让他给他按按背。佟嘉的手法还是很好的，就是没力气，“再稍用点力，你啊，还是力气太小了。”
　　他惬意地闭上眼享受着，“想考哪个大学？”
　　佟嘉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个，他以为梁简生不关心，想了想说，“S大。”
　　“这学校分可不低。”S大在全国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学校了，佟嘉的成绩要想去读还要拼一拼。
　　佟嘉没说话，他比梁简生更了解自己的情况，确实有难度。很多同学都拼着劲要去别的大城市，但他不想，S大就挺好的，他想留在这个城市。
　　他没有什么大志向的。
　　“别的学校没考虑过吗？”梁简生问他。
　　“您想让我读哪里？”
　　“看你自己，也没想过出国吗？”
　　佟嘉摇头，他自己的条件自己知道，哪容许他想那么多，何况他有私心，但梁简生这么一问他便没底气了，垂着脑袋说，“没有。”
　　他一丧气，梁简生就隐约能猜到原因了。他把佟嘉叫到自己跟前，手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脖颈，嫩嫩白白的，想让人上去咬一口，“说说原因。”
　　“太远了，而且花费高。”佟嘉找着理由，“我英语又不好，出去了受罪。”
　　“那B市那几个学校呢，我听说一中很多人都往那边考。”梁简生不放过他，非要他说个所以然。
　　B市是好，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但佟嘉不喜欢，“那是他们，我不想去。”
　　“那几个学校可比S大强，发展前途也好。”梁简生估摸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