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带与耳机线
纠缠多年,鞋带还是说散就散。
不经意间,兜里的耳机线却解也解不开。
校园,慢热,he
cp:斐帆×谢容川
第1章 引子
今天这风水宝地本该有两对新人,凑在一起靠音响质量决一死战,应云安花了大价钱,良辰吉日的概念被鬼推磨磨成粉,丢进外头汽车尾气里随风跑没了。
花团锦簇,馥郁芬芳掺杂着香烟的味道,就是上好的主题香水“人间烟火”。谢容川不抽烟,闻着味不住皱眉,作为新郎的铁哥们,从接新娘到挡酒这一套程序走下来,活像互送唐三藏去西天取经,谢悟空待众人因为捧花起哄时,低头穿过人群,溜进了洗手间。
婚礼进行曲和司仪略浮夸的声音被咔擦砍在门外头,谢容川洗手洗到一半,手机震动起来,他急匆匆抽几张面巾纸应付了事,接起来无奈道:“我很好,不需要你半小时一通电话打卡鼓励。”
那头的人踌躇一会,问他:“你很烦吗?”
谢容川深吸口气,告诫自己不要乱找出气筒,才慢慢说:“其实真的还好,我本来就没做指望,他直成这样,希望的萌芽早就掐死了,我也不算是失恋,不会想不开的。”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洗脸台发呆,刚刚手收得太快,几滴水溅出来,他拿着纸巾无意识擦掉了,指尖摸着台面没挪开。材质估计是大理石的,摸不出是人工还是天然的,其实能用就行了,真的假的都不重要,这年头真假最不值钱。
就像他现在脑子里两个声音,一个对着电话那头的斐帆说:“挺好的,就是烟味有点呛,我真受不了这味道,还有那个地毯……”另一个声音哨子似的吹:“我这哪算失恋,我连爱情的号码牌都没领到过,人家说了,我是他一辈子的好兄弟,好人卡等级都没这个高吧。”
斐帆说:“你心情不好就喜欢说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两个声音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谢容川手里的纸巾被揉成一团,他听见斐帆自顾自安排道:“半小时后我过来,你累了就跟我走。”
他挂了电话,把纸团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有的东西丢起来就牵动几块肌肉,几秒钟的工夫,有的东西想放下却要伤筋动骨,足足花了十年。
应云安之于谢容川,大抵如此。
作者有话说:
另一个号发过开头,但是密码忘了……真心很想写完这个故事,送给我兵荒马乱的高中三年。
第2章
谢容川从那个横竖看不顺眼的县城考进来时,浑身细胞都呐喊着“万岁”,只觉呼吸的空气里都是德智体美劳的味道,半小时就能走完的学校他足足逛了一个半小时。
斐帆一开始还陪着他,后来晒得脸都红了,就回走廊吹风,由着谢容川寻宝似的跑没影了。
斐帆和谢容川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亲密,算上一起被狗追得鬼哭狼嚎的经历,称得上有过命的交情,两人走到哪都是叱咤风云的角色。谢容川一身匪气,活像一百零八好汉下山了一个,斐帆就是跟在他身后摇扇子的狗头军师。
等游览完他要驰骋三年的大好河山后,谢容川钻去了通知栏,斐帆成绩从来拔尖,即使到了省重点还是没掉出前五名,谢容川的排名倒是坐滑梯似的哧溜掉下去,他浑不在意,只兴致勃勃问着班级。
“九班,”斐帆说,“我们一个班。”
“找关系了?”谢容川看了眼兴奋的人群,还是没挤过去再确定一下,他压着声音凑到斐帆耳边,毕竟不算什么光彩的事。
斐帆嫌热,揪着他衣领往外拖了拖,才矜持地点点头。事实上在场的十个里头五个都找过关系,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里,认识高中一个扫厕所的都能挺着胸脯说我有关系,无非看谁攀的高枝高。
斐帆世代从商,旁支教书也小成气候,屈居县城求个桃花源的愿望,分班这种小事动动嘴皮子,自有人安排好。不过见谢容川高兴,就也勉强送了个笑。
谢容川满意了。走廊里人多了起来,是到自己班主任位置登记的。高中挖墙脚的也不少,顶尖的几个学生就像初春冒出头的笋子,名校抢着要。斐帆也接过几个电话,不过谢容川拖着他后腿,他也就推了。
九班第一就是斐帆,没跑。
班主任也就多看了几眼,优等生在哪里都是吸光体,几个家长挺着排名又看了眼斐帆的脸,发出类似别人家的孩子的感叹,谢容川从小听到大,翻了个白眼在斐帆下头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谢父谢母没跟着两人进校,斐家忙成陀螺,能记得户口本上还有个儿子就已经万幸了。
交钱又要排队,谢容川一见这阵势,退堂鼓打得震天响,刚上楼就往后退,被斐帆抓进队伍里,百无聊赖的在一边哼唧。
斐帆被他烦得没辙,发配他去买瓶水,谢容川比了个“耶”,捧着二十块溜之大吉。
谢容川不喜欢等,斐帆却是个沉得住气的,从小到大,向来如此。
然而小卖部也要等,队伍都排出了门,谢容川靠过去,又被热浪挤出来,好不容易进去,卡在人堆里连瓶子都看不清,摸到两瓶包装浮夸的苏打水,就被传送带送了出来。
等他提着苏打水找到斐帆时,斐帆正抱着胳膊,靠着上一届留下的排行榜等他。谢容川知道自己回来的晚,笑嘻嘻凑过去把冰水贴到他脸上。
“芒果味?”斐帆看了眼标签,先被瓶子形状捏造得不成人样的代言人脸辣到眼睛,再瞥到芒果图案,更加嫌弃,他和芒果这种水果简直有不共戴天之仇。“你的呢,什么味?”
“人多,哪有时间看。”谢容川手里的柠檬味瞬间感到危机,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还伸舌头舔了一下,这才挑起眼皮道,“不嫌弃就来抢啊。”
斐帆额角的青筋都炸起来了,“你是不是欠揍,报名费发票我还是丢了吧。”
男生的友谊大多是打出来的,打游戏,打篮球……还有打架。谢容川四下看一圈,举手投降,“今天全校都在,没准未来校花正盯着我们呢,自重点哥哥。”
斐帆比谢容川大两个月,谢容川每次服软都这么叫,一开始还有点杀伤力,后来斐帆都懒得理他。
谢容川把柠檬水塞进斐帆手里,又掏张皱巴巴的卫生纸一并上供,一上午折腾下来,斐帆也渴得嗓子疼,却更嫌弃那来历不明的纸巾。眼下只能将就着举高瓶子,悬空倒进口里。
他皮相生得好看,小臂修长结实,手也放的稳稳当当,有点粗鲁的动作硬是显得青春洋溢,旁边几个聊天的女生都忍不住看他,奈何最佳观影位置是个不解风情的谢容川。
他见这一行云流水的动作,在一边拍了两下手还小声叫了句好,逼得斐帆手里正要丢进垃圾桶的空瓶子直接飞他脑门上了。
“滚!”
开学第一天,没什么大事需要人挂心,谢容川见斐帆晒得脸通红,良心发作往校门走。两人背井离乡过来奔这个省重点,举目无亲朋,谢容川再喜欢聊天眼下也找不到人张嘴,索性回去了。
校区所在地前几年还是郊外,离市中心十万八千里,谢家斐家一个为官一个经商,孩子都是放养,便让两人合租一个小公寓,请的保姆过几天才能到。两人拖行李出得一身汗,开好空调找回热得出窍的三魂六魄,这才出门吃午饭。
军训下午就开始,谢容川还没来得及把教室多看几眼,就被揪下去晒太阳,咸鱼铺子一样按照高矮排好,他和斐帆差不多高,集合时跑慢了点,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站在了最后一排,太阳利剑似的刺在背后。
一群小少爷一开始还挺兴奋,教官是个挺硬朗的年轻人,附近空军基地派来的,肤色晒得像是黑巧克力,巧克力要求所有人站军姿,嘻嘻哈哈就开始了。
中午两点的太阳就是要人命的存在,巧克力板着脸站在最前头,谢容川微微偏过头看着四周的人。
阳光有重量似的压住他的睫毛,他只能看见左手边男生的侧脸,正巧教官吹哨,他也就索然无味地把目光收回了。
下马威立了就该给甜头,接着就是自我介绍的环节。第一个开口的小个子指着对面树荫下头的女生方阵道:“凭什么我们不在那?这是性别歧视!”
巧克力看了一眼,上下扫了眼小个子,“你细皮嫩肉的可以混进去试试,我还想去带女生方阵呢,我也歧视你们。”
大家都笑起来,第一个男生的自我介绍也没几个人听得清楚,轮到排在第四个的谢容川时,笑声才弱下来,谢容川提高声调报出自己的名字班级,看到斐帆,还对他眨了眨眼睛。
旁边的男生紧随其后,“九班,应云安。”
谢容川听到同班,下意识转头看向他,应云安也正带着笑看过来。从此以后的很多年里,谢容川的人生就好像停在这个瞬间,枉顾空间与时间,无限制的拉长又稍纵即逝……也许只有少数幸运儿才会在漫长无望的岁月里,捕捉到这样的镜头。
这样的镜头,长得似乎有一生之久。
而在当时,未来的谢容川会想什么是没有人知道的,那时少年只是微微挑起眉,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和我……差不多帅吧。
第3章
斐帆和谢容川一个学校一个小区,上学路程完全相等,加上谢容川从小挨打跑得快,用牛顿第二定律来看谢容川怎么也不至于迟到。
否也。
幼儿园时期,谢母就是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揪着儿子耳朵招摇过市的,谢容川一路鬼哭狼嚎,路边的面摊都见怪不怪。斐帆背着小书包跟在两人后头,一脸鄙视地看着谢容川撒泼打滚不上学。
即使到了高中,斐帆也起得比谢容川早近半个小时,他最清楚谢容川秉性,门都懒得敲,走进去关了空调打开门。等谢容川被热醒时,已经开始在迟到的边缘试探。
学校的几栋教学楼名字都差不多,文绉绉没人记得住,样子也是如出一辙,方方正正生怕人找得到路似的。高二的教学楼挨着高一,还没开学,两栋楼一样的安静。谢容川提着包一路飞奔,一头冲进了高二教学楼。
等他迷途知返,上课铃已经响了,他顺着二楼走廊想溜进高一,铁门拦路虎似的搁在正中央,他再回头按照原路到了二楼,值周老师正甩着文件夹擦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开学第一天,第一天就迟到……”
谢容川从小就喜欢犟嘴,一时顺口道:“这是第二天。”
老师的回答是把笔戳进他掌心,指着表格示意他签字画押,“还顶嘴……你看看,全校还有谁迟——”
应云安的头从楼梯下冒了出来。
谢容川想笑,写字的手都颤抖了一下,川字最后一画被他写成个神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