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带与耳机线(32)
“你在手术室也听不到。”谢容川捂着额头,意识到刚刚斐帆是帮他挡着窗口的光,也真难为他居然睡得着。
斐帆的衣服已经换回了白大褂,一只手插在兜里,叹口气说:“真的傻了……你昨晚几点睡的,怎么在这都能睡着。”
谢容川晃晃脖子才发现有点僵,疼得一皱眉,斐帆一只手伸过去帮他按了几下,他舒服了点,又觉得这个姿势简直是被斐帆抱在怀里,往旁边撤了一步,小声说:“公共场合啊,注意影响。”
斐帆淡淡看了一圈:“没人。”
“下班了吧,”谢容川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手机,已经下午三点了,“知道你是铁人,现在也该饿了,想吃什么我来请?”
斐帆指了下办公室:“我去换个衣服,你要来吗?”
“能去吗?”谢容川一愣。
“又不是什么禁地,”斐帆瞅他一眼,“你不会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怕医生吧。”
谢容川二话不说跟着进去了。
斐帆换了衣服,再一回头谢容川正盯着桌上一个小盒子发呆,凑过去一看,是盒包装挺好看的巧克力。谢容川神情复杂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斐帆,今天他穿了件水洗牛仔裤,一直坚持锻炼的腿型格外漂亮,上身穿了件规规矩矩的白衬衫,也显得文质彬彬。只能说人好看穿什么都是金装。
的确是秀色可餐,谢容川在心里感叹一句。
称不上危机感,毕竟斐帆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有种领地被人试探的抗拒,哪怕是撩了下也不行。
斐帆见他半天没说话,反而是先上前打开了盒子,里面乖巧躺着三块黑巧三块白巧,造型做得精致,锡箔纸流光溢彩,旁边放了张贺卡,上面写着:
人人都有,手术辛苦,斐医生请收下,七夕快乐。
他拿着卡片在谢容川面前展开:“你想吃吗?”
谢容川看着那块心形的:“给我来一块?”
两人就分着吃完了巧克力,斐帆把盒子盖回去放好,想着明天还得还回去这个人情,谢容川看了眼,还是没忍住说:“能不能问下哪个牌子的……挺好吃的。”
斐帆看他一眼,把最后一块从他嘴边收回来自己吃了:“我一会买一盒送你。”
“谁该吃醋啊……”谢容川又看了眼盒子没找到商标,收回目光说,“我最近找到家米线好吃,去吗?”
斐帆问:“你没吃午饭?”
眼看他又要数落,谢容川马上严正声明,恨不得打个红戳:“我吃了,你不是还没吃吗,我看你吃还不乐意?”
斐帆看向墙上的挂钟:“算了,我定了位置,还是过会一起去吃晚餐吧。”
然后他真的开车带谢容川去买巧克力了,榛子酒心都买了个遍,谢容川在后头腹诽他幼稚,却还是乖乖接过漂亮的包装袋,收营员在后头眼睛亮晶晶的,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斐帆跟在他后头,对他说,其实我挺想牵着你的手的。
谢容川说,算啦,别刺激老年人了,就当我们心连心了。
一路上的男男女女,牵手挽肩,说说笑笑和他们擦肩而过,谢容川上前把斐帆肩膀一搭,也混进这群小年轻里,虽然尘世里总有东西有些人不理解,但日子各过各的,各有有的幸福。
两人赶往餐厅的时候,谢容川又接了她妈电话。
谢母严肃谴责了他放人鸽子的行为,又举了几个别人家的孩子的例子,最后才轻轻飘飘来一句,问他七夕不去联谊和斐帆出门逛街干嘛。
谢容川想,哦豁,又是哪个三大姑六大姨看见了。
谢母也就随便吐槽两句,还叫谢容川别耽误斐帆找对象,谢容川想我们自产自销了,一个金融的一个临床,简称谋财害命,心里想得轻松,挂了电话一握拳,全是冷汗。
他没和斐帆说,看斐帆神情却也知道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我们两,”谢容川还是开口想缓和下气氛,“就跟高中生谈恋爱一样,还得防着被爸妈看到。”
“后果还是严重点的,”斐帆在红灯时笑着说,“高中生也许没想好,我对你可是深思熟虑。”
谢容川懂了他的弦外之音,看他侧脸:“我也不是随随便便答应的好吗。”
“反悔已经晚了,”斐帆说。
他没有安全感,谢容川还是意识到了,斐帆对感情的笃定和不安定感经常让他……又难过又感慨,他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虽说之前他答应时还有点忐忑,结果现在一步步走下来,反而坚定得让他自己都始料不及。
他过去追逐应云安,心上嘴上都是那个人,患得患失,满心烦忧。此刻斐帆坐在他身边,他眼里都是欢喜,烦心挂念也不是因为彼此,而是旁人。
第82章
两人去的是家日料,谢容川本想劝斐帆吃点热的,斐帆已经点好了他那份米饭,斐帆的事从来不用别人担心。
谢容川对吃的从不挑剔,偶尔偏爱海鲜,也是吃个够就厌,斐帆点菜都注意荤素搭配,谢容川倒是没看出个所以然,逮着带肉的就吃,还被塞了点青菜。
随着端上来的清酒用个青瓷的小瓶子装着,叮嘱几句趁冰喝,又说不能见光,谢容川喝了一小口咂摸着度数不高,喝完了一瓶又要了一瓶。
斐帆按住他要第三瓶的手,对着服务员的劝告点头示意:“容易上头。”
谢容川吃着剩下的寿司:“我觉得还好。”
待两人都吃完了,斐帆结了账回来,谢容川脸红得像是扑了层粉,一只手支着脸,望着他这个方向傻笑,桌灯的光掉进他眼睛里,亮晶晶的。
斐帆看了他一会,见他没反应,就知道他肯定是醉了。
谢容川其实也不贪杯,喝醉的时候不多,醉态也很乖,就是坐在原地昏昏沉沉,偶尔说句话也是冲动发言,经常能语出惊人,旁人被急得要捂他嘴的事情也常有。
他的手在谢容川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谢容川:“88。”
完了,这是傻了。
斐帆说:“叫我爸爸干嘛?叫哥,嗯?”
谢容川已经没有脑容量去思考刚刚自己喊的八十八还是爸爸,很乖巧地一点头:“哥。”
斐帆摸了下他的脸,都有点烫,就抓着他手腕从室内去了停车场,谢容川牢牢跟在他身后怕走丢一样,进了副驾驶低头想系安全带,又一停,俯下身想给斐帆先系。
结果手没扶住靠背,上半身直接砸在斐帆大腿上了,鼻尖正抵在一个尴尬的位置,斐帆怕他肚子被磕得疼,吓得急忙把他扶起来。
谢容川坐直了,系好了自己的。
斐帆以前在男生堆里混在一起讲黄段子的时候,听过牵女孩子手都有可能起生理反应的事,没当真,总觉得这是精虫上脑的傻叉搞出来的段子,结果差不多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不得不说。
也许是真的。
扶着方向盘坐了半天也不开车,谢容川看着座椅眯了会像是回神了,斐帆正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就听见这个醉鬼无比实诚地问他:“哥,你是不是有反应了?”
“……”
斐帆平复下呼吸,觉得已经彻底没影响,才启动车开出了车库,上了大路才道:“你喝醉了,别动别说话。”
谢容川一只手摸索着打开车窗,夏风灌进来,把他浑身酒气吹走不少,有的话他平时是不可能说的,酒醒了想起来估计也会爆炸,然而此刻酒太好夜色也太好,他靠着路边飞逝而过的一盏盏路灯歪着头问:“你知道像我们这种的……该怎么做吗?”
爱到深处就会有性了,他问得坦然,斐帆却差点把车开进沟里。
谢容川看他几乎是花容失色,笑得乱抖:“你别怕啊,你不想试一试吗?”
斐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反而把谢容川看得说不出话了,总觉得自己像是挑逗了大型野兽,正在笼子里挣扎着要出来。
“你下次别这么喝了,”斐帆说,“清酒度数高,我应该拦着的。”
“这很正常,斐帆,”谢容川说,“其实我也不太明白这是不是爱情,不过我今天是真的,挺想做的,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和他亲吻,对望,甚至上床?”
他问:“你不是这样吗?”
斐帆下了高架桥,换了个方向开。
车速几乎是他多年开车最快的一次,他回过神来才慢慢降下来,停在了空无一人的江边。
谢容川疑惑地看他。
斐帆解开安全带先下了车,转到谢容川这边拉他下了车,两人沿着阶梯下到了江滩上,已经很晚了,这里也不是知名景点,只能看到远处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近处的江水和浓稠的黑夜混成一团,沉默涌动着。
“你喝多了,”斐帆慢慢道,“我们过会再说吧。”
谢容川没接茬。他脱了鞋,赤着脚在江滩上走了几步,脚踝几乎要被松软的沙淹进去,斐帆停在原地看着他,他踩着自己的脚印又走回来。
“你怕什么啊?”他说。
“你会后悔吗?”斐帆问他。
谢容川反而“噗”一下笑了,他套上鞋子,拉住了斐帆的手。
“别让我后悔啊,”谢容川向斐帆越靠越近,搂住他的肩膀,“比方说我觉得今天我要是不直接点,我就会后悔的。”
斐帆揽住他的腰。
谢容川跟他咬耳朵:“你知道车zhen吗?”
“你会很疼的,”斐帆小声说,“没准还会哭。”
“……”谢容川气得想捶他的肩。
第83章
最后谢容川的黄腔也没被实现。
“会很疼,而且……你明天还要上班。”斐帆一本正经说。
谢容川:“为什么默认我是疼的那个?”
车已经停了,在谢容川家旁边一条路上。斐帆还没搬出学校配的单人宿舍,谢容川每次去都毛骨悚然——那里还有人在为秃头学习而前赴后继。
斐帆开了车门,还没下车,闻言又收回了刚迈出的一只脚:“举个例子而已,我不在意,你当我怕疼也没关系。”
他的眼睛澄明,浸在夜色里那点微弱的灯光下让谢容川不由得移开目光:“算了……反正我也不会。”
“你这也太随便了,”斐帆哑然失笑,“那下车啊。”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谢容川给自己做了会心理建树,看了眼窗外:“还没到?”
斐帆指着家自助成人用品贩卖店:“不买点东西吗?”
谢容川有种学生考试前买笔买尺的紧张感,恍然间像是大学时熬夜复习等着场考试的恐惧感,尽管有所了解,但这玩意毕竟还是……有点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