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雄(49)

习惯了围观群众那火辣辣的带着几分仰慕甚至是爱慕的目光，帅气的特警们在巡逻的时候都显得很淡定，甚至偶尔还会互相开几句玩笑。
两队人马在人流最为密集的商业广场又三三两两的分成了几个小组，以便于更好地维护社会治安，保障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杨锦辉把吴志强支到了白少杰那边，自己带了方力——这个他很看好的小伙子一起朝美食街那边走去。他一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一边压低了嗓音和方力聊着夜枭突击队以后的工作方向、工作力度，也顺便聊了下现在警队里存在的诸多不足需要改进之处。
虽然警察巡逻时有要求不许聊天，但是必要的交流还是可以的。
方力倒是对杨锦辉这样私人的指点大感受益，在他认真听取着这位前辈的指教时，他忽然察觉了些许端倪。之前还款款而谈的杨锦辉一下没了声音，对方站在人群里，步子也不再挪动，深沉的目光带着些许迷惘地看向了前面一个身穿笔挺军装的中年男人。
正当方力纳闷杨锦辉这是怎么了的时候，对方已经加快脚步走了上去。

“连长，是你吗？连长？”杨锦辉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好像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连发了两个问。
被杨锦辉叫做连长的男人这时候反应了过来，他站在一间卖国外进口食品的店前，似乎正在等人。
“辉子！怎么在这儿碰到你！”男人先是吃惊，随后脸上露出的便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他看了看一袭特警装扮的杨锦辉，又看了看对方不低的警衔肩章，伸出手狠狠地拍了拍杨锦辉的肩膀。
“怎么，你这是在巡逻？”男人还没从震惊回过神来，看向杨锦辉的眼中既带有一丝欣喜，又有一丝纠结。杨锦辉也是掩盖不住脸上的喜悦，因为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对他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这个男人姓庞名毅，是他当年当兵时所在部队的连长，因为两人都来自同一个城市，庞毅对杨锦辉这个小老乡也算多有照顾。
军中的生活充满了纪律，也充满了激情。
自小感到自己性取向异常的杨锦辉很快就被成熟稳重温柔体贴的庞毅所吸引，一次谈心过后，他更是忍不住和庞毅翻滚到了床上，把自己的第一次献了出去。在短暂的当兵的生涯里，杨锦辉和庞毅暗地里一直保持着亲密的肉体关系，表现优异的杨锦辉也成为了服役期满后可以留在军中继续深造的热门人选。
可是现实有时候就是那么无情，一直未婚的庞毅拗不过家人的劝说以及上级的“关怀”，在一次探亲归来后他不得不告诉杨锦辉自己已经与一个相亲的女性订了婚，他们之间这些年来的感情也只能告一个段落了。
其实杨锦辉原本对他和庞毅这段感情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虽然他们相爱，但是社会主流对男人之间爱情的不容，以及军中严格的纪律都是无声的障碍。杨锦辉痛痛快快地接受了庞毅的分手提议，却也同时拒绝了服役期满后可以继续留在军营的机会，他选择了退役。
离开军营那天晚上，庞毅找到杨锦辉，和他又谈了许久。
尽管庞毅已经和人订婚，但是他却对杨锦辉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爱的只有他一个人，这辈子不能在一起，希望下辈子能牵手一生。
天知道这一句话给了杨锦辉多少肖想与期待，多少感动与唏嘘。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杨锦辉再也没有轻易向人表露过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他宁可孤独一世，默默靠一份早已死去的爱情温暖余生。
“我现在在龙海市武警支队工作。其实之前我就听说了公安特警部门会来一名很优秀的人才，帮助组建突击队，后来我才知道是你调回来了。不过我工作也忙，本想什么时候找你叙叙旧，可是……”庞毅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着，其实他只是还没做好和杨锦辉再见面的准备。
“都当上上校了，连长，你这些年混得也不错啊。”杨锦辉看了眼庞毅的肩章，对方的军衔已经比当年做连长时高升了不少，至少也是正团级干部了。
看见昔日的爱人工作上一切顺利，杨锦辉的心里也好似有几分安慰。
“你小子也不错啊，这么年轻就是二级警督，得立了多少大功？”庞毅开玩笑似地捶了把杨锦辉肩窝，神色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你老了。”杨锦辉的嗓音里倏然透出了一股历尽岁月沧桑的淡然，他看着庞毅的眼里至今仍有一股抹不去的爱意，只是却不像年轻时那样充满了无所畏惧的激情。
庞毅微微一愣，随即摸了把自己皱纹深刻的眉心，“人都是会老的嘛。不过你还年轻，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杨锦辉笑着摇了下头，有什么话又卡在了他的嗓子里，他慢慢取下了皮手套，小心翼翼伸手握住了庞毅抚在眉心的手指。
方力在后面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家队长这一出，眉眼之间的神色逐渐变得有些深沉。
庞毅尴尬地拉了把杨锦辉的手，他微微低了低头，军帽下的眼似乎在闪避着什么，可他的手却没有松开杨锦辉，甚至还把对方的手攥紧在了手心里。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性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与尴尬。
“老公，买好东西了，我们走吧。”一个妆容精致，气质端庄的女人牵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走了出来，小女孩手上抱着满满一包的零食，看得出来是满载而归。
庞毅听见女人的声音，像触电似地急忙松开了杨锦辉，有些局促地转过了身。
“这位是？”女人看到站在自己丈夫面前的警察，不难想到对方是否会和庞毅有什么关系。
“噢，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当年的战友——杨锦辉。辉子，这是我媳妇儿，吴莉，在电视台工作。来，明明，叫杨叔叔。”庞毅说着话，俯身一把抱起了女儿。
小女孩嗲声嗲气地叫了声杨叔叔，大眼睛里对这位全副武装的警察叔叔充满了好奇。
“孩子可真乖。”杨锦辉温柔对孩子笑了下，伸手在对方肉嘟嘟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
“杨警官您好。”吴莉客气地冲杨锦辉点了点头，随即却又责怪把女儿抱了起来的庞毅。
“都说多少次了，孩子这么大了，没事别总抱着，你这人总是惯孩子。”
庞毅嘿嘿地笑了下，只好在老婆的说教下把女儿放了下来。
杨锦辉看得出来他很疼爱自己的女儿，更有一个感情融洽的妻子。但是看着庞毅一家子这么幸福，杨锦辉的心里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酸涩，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淡然了不少。
“连长，看你这么幸福，我也就放心了。我还在值班巡逻呢，你们一家人慢慢玩。”
“人民警察真是辛苦，大家都下班了，你们还在巡逻，天气怪冷的，可要注意保暖。”吴莉一边牵过女儿，一边自然地把手搀到了庞毅的臂间，柔美的笑容在霓虹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美丽，她转头看了眼神色局促的丈夫，“老庞，咱们也回家了吧，一会儿电视剧得开始了。”
庞毅还没有回过神来，他表情僵硬地看着神色明显有些苦涩的杨锦辉，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辉子，那我就先回去了，回头要是有空，你一定来我家坐坐，和连长叙叙旧啊。”
“一定。您就陪嫂子先回去吧，可别耽误看电视了。”杨锦辉还是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他目送着庞毅一家走到街边的停车位，然后上了一辆白色的SUV。汽车开过来的时候，庞毅扭头朝站在街边的杨锦辉投去了深深的一瞥，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杨锦辉已是决然地转开了头，继续往前走去。

杨锦辉带着方力巡逻到了大概晚上十点左右，这才召集了其他队员，告知今晚的巡逻告一段落，除了需要备勤的外，让其他人早点回去休息。防暴车回了特警队，该回家的回家，该备勤的回宿舍，而杨锦辉换了衣服之后，在办公室又坐了片刻这才推了自己的雅马哈离开了警队。
他刻意不想和大家一起走，就想自己静静地待一会儿。
寒冷的冬夜骑着摩托出行不算一个明智的举动，杨锦辉也并没有回家，他把车停在了街边，然后径直走进了一间还没有打烊的路边小店。
“大哥您想吃点什么呢？咱们这儿有热滚滚的羊肉汤、红烧狗肉，随便来点暖暖身子吧。”
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了，但是在店里用餐的人还是不少，一股暖洋洋的氛围扑面而来。
杨锦辉看了下菜单，点了便宜的小份份羊杂汤，然后又要了一瓶二锅头。
煮得软烂可口的羊杂配上生椒蘸碟，那滋味在这冬夜可真是爽到心头。杨锦辉一个人就占了一桌，他沉默地品尝着鲜辣的羊杂，一口口地喝着杯里的烈酒。
没花太长时间，那一瓶二锅头就被杨锦辉喝了个干净，他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眼里却是一股子执拗劲。
“老板……再来一瓶酒！”他远远地招呼着老板，舌头似乎都有点捋不直了。老板有些为难地看着明显喝醉的杨锦辉，对方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一来就拿着酒使劲喝，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生意做得多了，他也不是没遇到过发酒疯的，那可真是最让人头痛的一种客人。
“还做不做生意啦！快给我拿酒来！”杨锦辉久久等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桌上摆放的汤锅给拍得顺势往上一蹦，还好没有洒出多少。
周围还有客人看着呢，老板也只能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给杨锦辉又送了一瓶酒。
“这位兄弟，您喝这么多对身体不好啊，我说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杨锦辉冷冷地瞪了老板一眼，一把抢了对方手里的酒瓶，拧了瓶盖就自顾地往杯子里再倒了一杯：“不用你管。”
他仰头一口就把玻璃杯里的酒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又接着满上。
老板瞧杨锦辉这副说不动的样子，也只好摇头离开，希望对方不会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

杨锦辉的酒量其实并不太好，他平时基本不抽烟喝酒，自然比不得那些老烟枪老酒鬼。一瓶二锅头下肚已经到了他的极限，不过这样的混沌感却让他那颗难受得快要淌血的心总算能稍微歇一歇。第二瓶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杨锦辉就撑不住趴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大衣口袋里若隐若现的钱包和手机也成了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关注的对象。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外面开始飘去了细雪，在餐馆里吃得热火朝天，心满意足的客人们纷纷离去，眼瞅着店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杨锦辉却让老板头痛不已。
这人一来就点了锅最便宜的小份羊杂汤，还点了两瓶廉价的二锅头，实在没让他们赚到什么钱，一个人还霸占一张桌子两三个小时，做这人的生意真是亏大发了。
“喂，我们要关门了，您也该走了吧？”老板叫上两个帮工朝杨锦辉走了过来，提高了嗓门。
杨锦辉被酒精的作用折腾得昏昏沉沉的，压根没听到周围的声音，他还在那迷迷糊糊的梦境里和庞毅纠缠着，一肚子都是说不清、诉不完的苦。
“不会是来吃霸王餐的吧？”遇到过不少次这种倒霉事的店员提出了一个不好的设想。
老板看杨锦辉一身朴素的打扮，的确不像什么有钱人，脚上那双靴子还满是泥泞。一想到这家伙很有可能是来找麻烦的，老板的心情和态度自然也差了许多，他使劲地推了把杨锦辉，催促道：“喂，别装睡了啊，快起来结账，咱们要关门，不然我们可要报警了啊。”
杨锦辉醉得够呛，被几个人推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有了点意识。他微微抬头，眯缝着眼恍恍惚惚地看了眼怒气冲冲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帮子人，脑袋里像是被人放了个鞭炮炸了下似的，痛得厉害。
“什么事要报警？我……我就是警察……”
“嘿，你这人还真好笑啊，这是打算冒充警察吓唬咱们？你是警察，警官证拿出来啊，再说警察就能吃东西不给钱了啊？！”店里的一干人认定杨锦辉胡说八道，毕竟喝醉酒的人他们见多了，还有人自称国家主席呢，谁能去信一个醉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