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69)
直到夜晚来临时,他挥动翅膀从窗户飞进,在黑暗中与普绪克同床共枕。
普绪克很想见一见丈夫的真面容。
她的两个姐姐坦言说对方一定是个丑陋的恶魔或者野兽,才不敢让她见到自己真正的样子。
于是她们给了普绪克一盏油灯,一把剪刀,嘱咐她藏在枕下。
让普绪克在夜晚熟睡之时,点灯偷看她的丈夫。
如果对方是一位正常的人类,哪怕容貌平平,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对方面容丑陋不堪,就用剪刀割破他的喉咙。
“……普绪克听了姐姐们的话,半夜等对方醒来,点着油灯。看见了枕边人美丽的白色翅膀,以及俊美的容颜。而滚烫的灯油不慎滴落,灼伤了厄洛斯的翅膀。”
讲到这里,韦京年唇角似笑非笑:“丈夫醒来非常愤怒,深爱的妻子怀疑他,背叛了他。厄洛斯挥着翅膀毫不犹豫地离去,并发誓再也不见普绪克。”
“因为他们之间已经毫无信任。”
韦京年这话咬得很重,尔后不再说话。
等了片刻,确定他不再继续讲述后,宁嘉青抽着烟,抬眼看向他疑惑道:“后面呢?”
后面普绪克才意识到自己深爱丈夫,历经千辛万苦寻到阿芙罗狄蒂的神殿。
又经过三项艰巨的考验,救出了厄洛斯,并且丈夫为她的真诚所感动,也原谅了妻子。
众神为两人的爱情所感动,便赐普绪克长生不老,给予一双蝴蝶翅膀。
自此,两人结为伉俪,永远恩爱。
后半部分的情节,也是宁嘉青最喜欢这个故事的原因所在。
而作为讲故事者的韦京年,却露出茫然,“后面还有吗?我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
尔后他无辜地耸肩,“池州没和我讲。”
刚洗完澡正准备睡觉的池州,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心想可能是洗澡水太冷了。
宁嘉青突然回过味来,对方这是在讽刺自己。
他随手拿起盘子里的半个燕窝果,毫不犹豫地朝韦京年掷了过去。
韦京年伸手接过,笑道:“感谢打赏。”
随后咬了一口,做作地敛眉:“好酸。”
宁嘉青冷笑一声,将半支烟碾在烟灰缸,问他:“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满打满算,有十三年了。”
“我记得这么多年……我好像还没和你打过架?”
韦京年瞬即服软,“是我不知分寸,玩笑一时开过了,宁哥别介意。”
就算他比宁嘉青高一些,显得体格大一些,可没几个人能承受住空手道冠军的迫害。
手机适时响起,给了韦京年解围的机会。
他看着屏幕上的来电,眼神微微动了下,“我有点事,先出去接个电话。”
对面告诉韦京年,私下已经查过陆炡被扣押的笔电以及手机。
而这位检察长显然也很谨慎,并未在硬盘中留下重要文件,办公桌里同样也是。
“只不过有一样东西,感觉有些奇怪。”
“什么?”
“是一封电子邮件。”
韦京年微微敛眉,低声道:“发过来。”
“好的,韦总。”
半分钟后,提示消息亮起。
他点开后,加载一秒,看到内容时,心里蓦地一沉,又很快坦然接受。
看来事情一切的方向都如自己所想,朝着最坏的方向去了。
虽说宁嘉青和闻珏的事情,和自己并无太多关系。
可是他这些年,看着宁嘉青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中途发生过许多事……也最为了解他的脾性。
韦京年真怕他又做出极端的事情。
正考虑要不要现在告诉宁嘉青时,对方从包厢出来了,问:“怎么这么久?”
韦京年轻叹一口气,心想算了,满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总归是长痛不如短痛。
他转身面向宁嘉青,伸手轻抚了下他的肩头,放轻声音:“嘉青,你先不要着急,听我说。”
“你说。”
“半个月前,陆炡去了加州,费耶特街……”
话说得冗长,韦京年闭了下眼睑,再睁开时,直接了当地说:“闻哥他,应该知道你见过阿暹了。”
由于位置和植被原因,枫香晚苑比起别处温度要低些。
在炎热潮湿的环境下,对于正常人来说会倍感舒适。
而闻珏却觉得很凉,在刚洗完澡时最为明显,大概也和最近身体抱恙有关。
他从浴室出来准备回卧室找件厚点的睡衣换上时,突然听见像是门摔在墙上的声音。
向前循声看过去,只见宁嘉青满身酒气大步朝这边走过来。
闻珏想问他怎么了,等看到对方发红的眼眶与阴鸷的眼神,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看来,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不等宁嘉青说话,闻珏冷淡地开口:“酒精麻痹神经,使人莽撞冲动。如果要和我说什么事,等酒醒再来。”
“我没有喝醉,我现在非常清醒。”
宁嘉青最抵触闻珏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无论面临如何剑拔弩张的形势,都能泰然处之,不情绪不受一点波动。
半个小时前,韦京年告诉他陆炡已经知道阿暹临死前发出的那封邮件,并且已经查出收件人的归属IP。
其实宁嘉青听到这里并无太多感觉,因为他本就没想隐瞒,不然陆炡也不会很快如此顺利地查出地址。
可后来韦京年却告诉他,闻珏大概也已经知道这件事。
那一瞬间宁嘉青突然想起闻珏的不辞而别。
原来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曾经调查过他,而是知道了他曾和阿暹有过联系。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阿暹。
宁嘉青深吸一口气,呼吸都在颤抖,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我在胡志明那两年,中途和韦京年在泰国认识了余泽后,我又去了一趟加州。”
闻珏毫不意外,移开眼睛,声音在微风中清冷理智:“后来你见到了阿暹。”
【作者有话说】大的要来了跪求海星!
第56章 是燃烧是腐朽
时间好似静止,空气倏然凝固。
宁嘉青如至冰窖,全身上下每个关节被冻住,在吱嘎声中欲张不得。
恍惚间觉得自己像亵渎了雪山神明,痛苦地等待闪电敲击。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有风雪呼啸,艰难地吐出字:“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闻珏微微移开视线,坦然道:“大概十多天以前,你原本计划回程那日。”
有些人明知答案如何,还是要自讨苦吃。
宁嘉青深感蠢笨,却还是抱着微茫的希冀,同眼前的人确认:“因为你知道我曾与阿暹有过交集?”
片刻沉默,闻珏颔首,“是,但贸然离开这件事,是我考虑欠佳。”
终于等他说出口,这颗心才重落在地摔得满是裂缝。而又从疼痛的裂缝中,生出带着怒意的火苗。
宁嘉青心痛,痛闻珏因一个连骨灰都没了的人而离开他。
他又愤怒,愤怒哪怕到了现在,对方依旧是这幅冷冷冰冰的模样,哪怕连一点厌恶的情绪都不值得给他。
短暂时间内,宁嘉青脑中闪过无数画面。
定格在那晚在余泽的地下酒吧,韦京年曾披露陆炡企图调查阿暹的死因,让自己做好打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韦京年的?
……想起来了,他信誓旦旦地说:闻珏会信任他。信任?
此时此刻宁嘉青才倏然发觉,这东西他们之间真正有过吗?
就像那一日,自己在狭小的浴室帮闻珏洗去满身的鸽子粪水。
闻珏对他说,“你对我一无所知。”
而他回复,“你也是。”
其实他们之间,从一开始本没有信任。
可他仍不死心,的确不死心。
宁嘉青俯身靠近闻珏,双手紧紧握着轮椅扶手,手背青色血管棱起,发红眼底紧盯他:“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