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30)
这个人,只能是陆炡。
当晚闻珏被陆炡带走后,先去急诊做了检查。
摔倒时手撑着地面过度用力导致右手腕脱臼,复位后缠上了绷带,其他并无大碍。
他麻烦陆炡开车送他回疗养村,对方虽嘴上应着,等他在车上一觉醒来时,已经被陆炡带回了自己家。
闻珏身心俱疲,无力再争,只得暂住一晚。
陆炡住在东南城区的富人区,安保森严。
三层独栋别墅,仅一楼客厅面积约二百平米。装修风格简约冷淡,每件家具装饰都刊登过杂志扉页。
尤其是这套深棕色的布制沙发,一个月前专门从德国空运过来。名匠手工制作,不算运费花了大六位。
闻珏体贴发问,“你没被监察部门约谈过吗?”
“这么跟你说吧,检察署上上下下没人比我更廉洁清正。得亏我阿公留的钱花不完,指着这点公务员的死工资我早饿死了。”
陆炡把闻珏扶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放到纪录片频道,又拿了套干净的睡衣过来,“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聘请的保姆不住家,为了食材新鲜都是当天现买现吃。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只能弄点速食。
手腕缠着绷带,抻的手背酸痛。
本来急诊医生说只是轻微错位,复位后一个月内避免提重物。陆炡非要求医生做点措施,最终打了个绷带。
闻珏费力地系着睡衣扣子,腿是摆设也就罢了,现在手也不能随心所以地使用。不禁指责他小题大做,浪费医疗资源。
“你没听见医生说差点伤到骨头了?”陆炡把刚烤出来的派,连同热好的牛奶端到茶几上,“那么多人在现场,你逞这强做什么?”
“保护妻子是丈夫的合法义务。”
陆炡冷哼一声,“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算什么夫妻。”
闻珏抬眼看他,薄薄的眼睑被眉骨压出一条折痕,“调查我?”
“我只是想不通,宁甯作为一名精明利己的政客,怎么可能还会坚持这段婚姻。”
陆炡用到把盘子里的派切成小块,递给闻珏叉子:“趁热吃。”
随后起身抓过沙发上的黑色风衣穿上,“我得出门一趟。”
已经凌晨三点,闻珏问陆炡干什么去。
金边眼镜后狭长的眼睛带了阴戾,他低声道:“审人。”
陆炡走后,房间恢复安静。复古摆钟的走针声回荡在偌大的客厅,愈发空荡寂寥。
闻珏拿起叉子吃了口派,还没细嚼便吐进了垃圾桶。
捡起刚刚被陆炡丢进垃圾桶的速食包装,配料表处赫然写着:百分之二十水蜜桃果粒添加。
而恰巧自己对长有绒毛的桃子过敏,不过这也不能赖陆炡,上学时确实没同他讲过。
闻珏闭眼按了按太阳穴,疲惫不已。
过敏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心怀侥幸的人类,深夜时闻珏痒得从睡梦中惊醒。
所幸摄入微量,从陆炡家里翻出片氯雷他定吃上,很快缓解了瘙痒。
他躺回沙发,渐渐意识混沌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耳边传来鸟叫夹杂着断断续续的门铃声。
别墅门上是密码锁,陆炡回来不必按门铃,此时门铃声还在继续,只能是有第三个人来。
闻珏掀开身上的薄被,拽过沙发边上的轮椅撑着扶手坐了上去。
他打开墙上的可视电话,睡意彻底清醒。是宁嘉青。
闻珏伸手开了门,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嘉青,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宁嘉青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西装,平整的布料没有一丝褶皱。
而下巴新钻出来的青茬,和眼里的红血丝昭示着他一夜未归,也可能一夜无眠。
透红的眼睛注视闻珏两秒,哑声道:“找你。”
外面闷热潮湿,闻珏竟从这两个字中听出一丝委屈。
他轻叹口气,倒退着轮椅让出路,“进来说吧。”
宁嘉青坐到沙发上,伸手抚摸着微微凹陷下去的部分,上面残留着淡淡的体温。
闻珏问宁嘉青是怎么找来陆炡住所的,他闭口不谈自己在疗养村坐到天亮,收到回复后开了一个小时车来到东南城区,又因门禁严密费了好大劲找人带进来。
只说了句,“托朋友。”
闻珏也没再追问,弯腰想把掉落在地上的薄被捡起。
还没碰到被子,蓦地被攥住了手腕。
他抬头,看见仅隔一拳之距的宁嘉青,伸手扯着他的衣领,眼神沉郁,声音透着阴冷,“陆炡对你做什么了?”
闻珏片刻茫然,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瞥见自己胸口和锁骨处的皮肤有几块透着血点的紫红痕迹。
这样子,竟有点像吻痕。
【作者有话说】
原谅宁哥的无知,谁让他29了还是处男(悲
第26章 这个也喜欢
闻珏只觉身心俱疲。
突然体会到与不会开口说话的植物独处的日子有多珍贵,不用与成百上千的人故作熟络,也不用像现在需要解释如此莫名其妙的事。
然而有时解释终究多余,沉默是一切最好的表示。
对于宁嘉青,他应该更早察觉到对方的感情,也该更早把话说清楚。
闻珏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扯开。
“宁甯顺利当选大臣,我们的承诺到期作废。因此我和陆炡什么关系,又做了什么,这是我的私事。”
平日温和不再,他的语气有些冷漠,“人的情绪必须严加控制,一味地纵容只会让自己脱离轨道。”
闻珏抬眼看向宁嘉青,“说给你,也说给我。”
很遗憾宁嘉青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无视掉对方的“循循善诱”。
他盯着闻珏片刻,低声说:“取舍之间选择取,还是舍,你还没听我的答案。”
下一秒,伴随不锈钢轮椅碰到茶几玻璃的“哗啦”一声响。
闻珏只觉天旋地转,失神间已被按在沙发上,旁边翻倒的轮椅颤颤转着轮子。
宁嘉青右膝跪在两腿之间的空隙,一手撑着沙发扶手,另只手攥着他未受伤的手。不便的身体像被钳制于牢笼,动弹不得。
逆着光的宁嘉青俯身看他,尔后伸手拽下宽松的睡裤。
那双罹受灾祸、柔软如柳枝的无用的腿,不加遮掩地袒露在对方眼前。
苍白的肌肤上布满伤疤,有车祸时撞击留下的伤口,有长达十公分的手术刀口,也有关节处形成的粉色瘢痕……宛如大小不一的蜈蚣蜿蜒。
回过神的闻珏想伸手去拦,却被他更用力地按回。
宁嘉青低头,密而长的眼睫掩着眼里的虔诚。
羽毛般的轻吻,落在大腿内侧因褥疮痊愈留下的凹痕。
闻珏感受不到对方冰凉的唇碰到皮肤时的触感,难堪先一步抵达大脑皮层,耳廓应激泛起粉红。
没有第一次越界吻他时的从容不迫,闻珏轻皱眉,脸上明显带了愠怒,记忆中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宁嘉青——”
宁嘉青动作一顿,支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细细瞧着他的脸。
半晌,咧开唇角笑了。笑得像被冷落多年的孩子,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糖果,一手轻揉着闻珏发红的耳尖,宁嘉青尾音上挑,“你这幅样子,是不是只有我见过?”
乔戈里峰皑皑积雪终于融化,他也终于在这副十年如一日的完美面具下,如愿以偿地窥探到另一种模样。
生气的,羞愤的,恼怒的,尽管并不友善,但他爱看。
没等对方说话,宁嘉青再次俯身吻住闻珏的唇。
原来冰雪消融滴下的水珠是这样冷冽清甜,让他无视雪山的挣扎,忍不住一品再品,尝了又尝。
品尽了,尝够了,宁嘉青起身,舌尖舔掉唇角的湿润,“现在我来告诉你答案。”
“当年你亲手取下的那枚楔形木片,说它是一文不值的残次品。只要我觉得它有价值,它就有。开裂我就用胶水粘住,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再粘第三次……最后碎成木屑,我也一片一片拾起来粘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