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性喜欢(19)
坐在办公桌后的盛屿放下笔,从烟盒里翻出一颗烟送到嘴里,去摸打火机时,没来由的想到了一张脸。
那人在无边的晚霞中,举着火焰靠近自己,轻声说:“荣幸之至。”
盛屿摘了烟,扔进烟灰缸,脊背靠入椅子,懒洋洋地说道:“要是连孙二那种瘪三儿都不卖阎野面子,那我们焱越安防在这个行当中就真没地位可言了。”
他翻了翻面前的文件,看到总经理一栏中签着的那笔烂字:“我从没想过与阎野鱼死网破,只是希望他能听话。”男人的声音寡淡了几分,“毕竟他是我的表弟。”
方脸喝完茶又去倒咖啡,满不在意地说:“他就是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私生子,老董事长要不是后继无人,也不会几年前把他找回来。现在老董事长去世了,他得了总经理的位置又能怎么样?老大你在这个行当这么多年,根基深厚,焱越安防又是你与老董事长一起壮大的,再说他是弟你是哥,焱越的家你不当谁当?”
实在没忍住,盛屿又含了一颗烟入口,将那张清俊的面孔抛之脑后,低头给自己点了烟。
扔了打火机,话音散在白雾里:“你也是高中肄业,还嫌弃阎野是文盲,让你多看点书,你最近看什么书了?”
方脸将果盘里的葡萄扔进嘴里:“语言的艺术。”
盛屿在齿间含了声“草”,笑道:“看出来了,最近是他妈挺会拍马屁的。”他又正色,“阎野那个人虽然年纪小,但城府很深,别看他平时脾气好得很,都是些掩饰罢了。”
磕了磕烟灰,男人略有所思:“你说他最近跟谁结了梁子?”
“瑞祥药业的太子爷薛宝添。”
盛屿搜寻了一遍记忆:“那个人品极差的二世祖?他们因为什么结的梁子?”
方脸已经搂了半盘的水果,牙缝里的草莓汁像吃了死孩子:“不知道,打听不出来,就知道姓薛的下了狠茬要弄死他。”将最后一个草莓塞进嘴里,方脸问,“需要咱们帮衬一下阎总吗?”
盛屿摆了下手,不甚在意:“让他们折腾去吧,也好牵扯一下阎野的精力。”
茶、咖啡、水果扫荡了一遍,方脸起身要走,却又被盛屿叫住。
男人埋首在公文里,淡声道:“你是不是忘说了什么?”
方脸一怔,思忖片刻:“老大,你说佟言啊?你让我派人跟着他,看他最近的动向,可他除了上班、回家,去菜场、书店,别的什么动向都没有。”
盛屿翻了一页材料:“情绪呢?”
“情绪挺好的,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方脸纳闷儿,“佟言又不是关键人物,单子都结了,为什么还要跟着他?”
落笔在公文圈了处错误,盛屿含着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其中的原因需要我给你解释清楚吗?”
方脸缩了缩脖子,笑着摆手:“不用不用,老大没事我走了啊。”
男人嘴碎,又是个操心命,身子半出又折回来:“佟言那边还继续跟着吗?”
盛屿在文件的最后一页签署了意见,放下笔,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人,视线落了几秒后,才道:“不用了,这个人的资料与赵允升的案子一起封存起来。”
“对了。”盛屿又说,“通知下去,晚上团建,吃东北菜,铁锅炖大鹅。”
方脸:“……”
第19章 要现宰的鹅!
团建的地方好找,餐饮一条街上,只有这家外面挂了成串的辣椒和玉米。
方脸停车时被公交车别了一下,脏话怼到牙了,才想起来盛屿坐在旁边。
安防这个行当,粗人多。除了网络工程部的大学生和办公室的文职,焱越的外勤人员,谁他妈不会骂几句娘?
不过盛屿是个特例,他是焱越安防为数不多能拿上台面的人物,学历高、能力强,一口流利的外语能接外籍任务,出任务从无败绩,管理公司也有章法,老董事长去世后,焱越安防在他手里业绩接连攀升。
盛屿平时脏话不多,偶尔心情好玩笑时才沾点无伤大雅的,可只有与他一起出过任务的人才知道,盛屿脱了西装揍人的时候,别人是占不到半点便宜的,哪怕是嘴上。
公交车在前面的站台停下,乘客陆续下车,最后一位下来的是个大个子,前面的老人腿脚慢,他搭了把手,车门关上时差点夹到了他的衣服。
方脸看到那人,再次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焱越安防还有一位嘴上干净的,老董事长的私生子,焱越现在挂名的总经理——阎野。
阎野性格温和,周到客气,小小年纪处事不惊,却没什么锋芒。在安防这个行当,要么凶,要么狠,要么像盛屿一样深不可测,别人不敢招惹。可这个阎野,除了业务能力彪悍,性情就像蹲在茅坑里唱美声,与这个行当格格不入的。
全公司只有盛屿说阎野是只披了层羊皮的狼,方脸不信自己也信自家老大,因而时常会对这个家伙蹦出些戒备之心。————显然身边的盛屿也看到了刚刚下车的阎野,方脸猜他是故意在车上多坐了一会儿,待阎野走近了,才推开车门迎了上去。
兄弟俩身高体型差不多,盛屿的肌肉更刚劲精悍,阎野因为从小练过武术,身材更狂野奔放,像草原上不同品种的野兽,说不好谁更胜一筹。
身后徐徐而来的脚步声,让训练有素的人下意识转头,对上了盛屿的眼。
“办公室没派车去接你?”盛屿扔了手中的烟,“老于怎么做事的?”
阎野温和地笑道:“没用他们接,我现在的身份是民工,需要避人耳目。”
“避人耳目有的是办法,总经理的待遇该用就用,你推脱几次,下面的人就该怠慢你了。”
盛屿在阎野的肩膀上轻搭了一下,挑开农家乐特有的花布门帘,携人进了室内。
灶台、铁锅,大红袄、麻花辫,村野气息扑面而来。
大厅中十来个灶台围满了人,除了一桌女生,一桌四眼儿大学生,其余都是凶悍之辈。
平时这些人套着西装,被公司的规章制度约束着,是专业妥帖的安防人员,如今蜕了那层皮,露出本来面目,人人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大厅嘈杂,吆五喝六。
阎野先一步走进餐厅,众人瞧见是他,有人起身招呼,有人视而不见,还有人左右窥探,觑着别人的态度。
直到一只深棕色的皮鞋踏在故意做旧的红砖地面上,男人的身体从阎野身后缓缓而出,屋子瞬间静了下来。
随后,所有人陆续起身,恭恭敬敬地与盛屿打了招呼。
盛屿用余光瞄着身旁的阎野,见这个焱越安防的正牌总经理脸上既无愤慨也无羞恼,还是那副温和面相,才垂下眉眼,掩盖了深沉的目光,向众人轻轻摆了一下手,与阎野一同走进了包间。
包间里坐的都是焱越的高管,上了年纪的居多,一般都是公司初成立时,就一直追随老董事长的,这些人原都是些地痞流氓,心里存了一些道义才转行做了安防人员,可骨子里都还是豺狼虎豹,加之倚老卖老,极不好管束。
盛屿与阎野落座时,灶台上架着的铁锅已经翻出了热气。
六十多岁,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往杯子里倒酒,他的右手缺了一根尾指,更添了一层煞气:“怎么把在家的人都拘来这个地方吃饭?是丽华的姑娘不漂亮,还是燕都的酒不好喝啊?”
盛屿让人将铁锅的盖子掀开,食物原始的浓香直扑鼻腔。他用汤勺给“缺一指”盛了一块鹅肉放入餐碟:“春季吃鹅进补,齐叔尝尝。”
“你定的这地儿?我还以为……”缺一指瞄了一眼阎野,滋溜了一口酒,骂骂咧咧地笑道,“滚他妈蛋,我活了快一辈子了,也没听说过春季吃鹅进补,你是吃洋鬼子那套玩意儿吃腻了,开始琢磨起新鲜玩意儿了。”
盛屿笑了笑没接腔,他将汤勺放在了公碟上,铁锅中的所有筷子便都收了,众人投来目光,等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