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桥段(13)
“徐青。”陈穆脸色一下变得有些冷。林殊止清楚地知道那是陈穆被打搅后的不快。
徐青并没有看懂,而是更加震惊地吼出了句:“我靠?!你这儿怎么有人啊?”
这里没有别人,“人”当然指的是林殊止。
“我有事情。”陈穆额上青筋微显,刚要再次开口又被徐青截住。
看神色,徐青依然沉浸在惊讶中:“不是,你怎么不锁门啊?”
林殊止不明白有什么好震惊的。
不过是他被陈穆叫上来,二人共处一室,陈穆还说有事同他讲吗。
……好吧,是挺让人震惊的。他也很震惊。
陈穆并不回应徐青的震惊,只对徐青说:“你的稿子在二楼调酒台的抽屉里,是你自己找侍应生‘麻烦’时亲手放进去的,我没帮你拿走。”
徐青:“那发言稿的事可以暂时不管,我稿子记得七七八八临场发挥也没事,可你爸这会儿四处找你呢。”
“知道了,”陈穆从沙发上起来,顺势将徐青往外推,“你先下去帮我应付。”
“赶紧下来啊……”
徐青一句话还没说全,尾音便被夹碎在门与门框的缝隙之间。
没了徐青的声音,房间里再次变得静谧。
陈穆从门处往里走,又坐到林殊止旁边。
不过不是刚刚的位置了,而是与门口更近的位置。
林殊止知道他不会久留。
陈穆:“抱歉,他这样习惯了,有没有吓到你?”
林殊止摇头说没有。
“我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一下,”陈穆脸上露出一种不知能否解读成歉意的笑,他从西装的内袋里夹出一张烫金的名片递给林殊止,“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林殊止惶惶接过。
那烫金卡片在灯下闪着光,上面还残留着陈穆指腹的余温。
“希望我们下次还有见面的机会。”
没等林殊止作出反应,陈穆便已经再次站起来。
“那么,下次见。”
第10章 第十七年
陈穆走了。只留下一张烫金名片和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忽有一阵闷热的夜风吹进来,原来是房间的窗户没有关紧。
林殊止回了神,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名片放入西装内袋。
名片的来处是陈穆的西装内袋。
就像中学时与喜欢的人作业本叠在一起那样,林殊止很难不感到窃喜。
时隔多年,哪怕早已经清楚陈穆对他并无其他想法,他仍旧会为了与陈穆有这么一点微末的联系感到欣喜不已。
手机铃声不适时地响起来,这回终于是真的是林正安了。
电话铃声像是什么东西的尖叫声,刺激着耳膜不自觉收紧。
林殊止接通,林正安暴躁的声音瞬间从那头传过来。
周围应该很空旷,给了林正安足够的发挥空间:“你去哪儿了?!”
“在后花园里。”林殊止说。他选择隐瞒在三楼的事实,如果林正安也在三楼某个房间并且准备惩罚他的话,那拖一拖时间也是好的。
林正安语速快且不耐烦:“我在前走廊,赶快过来,王总等着你呢!”
隔着手机林殊止都觉得他的口水要喷到自己面前。
“他不是……”林殊止又想到那杯泼到王总脑门上的酒,声音不自觉弱了下去。
林正安:“是什么是!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赶紧的,这单能不能成王总说了,看你诚意——”
后面几个字咬得尤其重。
不再给林殊止犹豫的时间,林正安单方面挂了电话。
耳朵里的嗡鸣还在继续,林殊止注意到了那杯才喝了两口的橙汁。
橙汁要比以前喝过的都要可口,林殊止小口小口地抿完,又觉得盛装橙汁的杯子顺眼得不像话,掏出手机来给杯子拍了张照。
十分钟后,林殊止出现在那条贯通后花园和前厅的走廊里。
他特地绕了路,让自己看起来的确是从后花园过来的。
林正安见到他依旧会嫌他慢,说上一堆难听的话,但是无所谓,他习惯了。
林正安将他带到前厅,王总已经换了个地方坐着,身上的酒渍也已经清理干净。
林殊止悄悄看了眼他的表情,似乎也并没有很生气。
他动作缓慢地走过去。
“殊止,还不敬王总一杯赔罪?”林正安半明半暗地示意他。
林正安好面子,没人的时候大多都是连名带姓地呵斥他,到了外面就要维持他好父亲的角色。
林殊止又动作迟缓地拿过一旁侍应生送来的酒,想再一次朝着王总的脑门淋下去。
他并不能这么做。
王总顺势抓住他顿住的手,那只看起来肥厚的手包住他的大半个手背,林殊止狠狠打了个激灵。
杯里的酒液晃荡几下挂在杯壁上,在灯光下反着刺眼的光。
林殊止眼睛被刺得有点酸。
王总说:“紧张手滑嘛,年轻人都这样,我年轻的时候也没比他好多少。”
“你说是吧,小林?”他又将话头抛给林殊止。
林殊止不说话。那种反胃感又重新蔓延上来。
林正安依旧在旁赔着笑脸,“您那是面临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才会这样,这小子平时就容易紧张……”
王总显然被取悦了,哈哈笑道:“也是,我二十三岁那会儿开的公司,第一个单子就赚了五百万……”
“那是……您是厉害人物……”
皮球来回好几回合,林殊止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将合同定下来。
他又被半推半劝地喝下两杯,胃里的橙汁已经全被酒水污染,让人忍不住想吐。
他想起第一次站在这里时闻到的沉木香味,其实刚刚在三楼房间的时候,与陈穆坐得近了,他也闻到了一样的味道。
林殊止抬起头,很认真地将每个角落都观察了一遍。
眼前似有虚影,所有人的声音都不真切,像隔着一层屏障再传入耳朵里。
林殊止迟钝地意识到,酒里一定掺了东西。
他更费力地去找陈穆的身影。
四处都没有陈穆的影子。陈穆不在这里。
脑子里只有陈穆方才那句“下次见”。
下次会是什么时候呢?会是几天后吗?还是几年后?
还是说,“下次”只是客套话中的一部分。
西装内袋里那张名片质地有些硬,轻轻硌着胸前的那一圈,再一次告诉他陈穆并不是幻觉。
这实在不能怪他。
陈穆常年出现在他的梦里,从他们初见的那年起,至今已经十七年有余。
他和陈穆已经认识十七年了。明明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三岁。
可陈穆只记得他们成为大学校友后的四年。
……也不能怪陈穆。
“殊止,看什么呢,王总累了,”林正安突然将他惊醒,并从裤袋里拿出一张房卡递给他,“去休息吧。”
去休息吧。
林殊止迟钝地将四个字在心里念了一遍,却抵抗着不想拼凑出具体的意思。
林正安强行将房卡塞进他掌心:“别愣着!”
房卡比那张烫金名片质地更硬,硌得掌心都发麻发痛。
身体也在逐渐热起来,药效恐怕短时间内就要到达顶峰。
他已经无暇再顾及林正安给他下药的事,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林正安要用他来换生意。
很荒谬。他脑子混混沌沌,又联想到方卉那儿去。他害怕方卉也与这件事有关系。
那他可真就无人可信了。
林正安见他不动,面部表情愈发扭曲,推着他肩膀就往王总身上靠,他像块石头似的立在原地,任其怎么推都移动不了一点。
粗糙肥厚的手再次抓上他的小臂。
王总行使了主动权:“年轻人就是容易不好意思,这没什么的。”
他要比林殊止还矮一些,轻易就能附到林殊止耳边,“你长得这么好,跟了我,好处只会多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