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太阳(68)

　　林嘉措抬手去推李唯的胸口，结果忘记还拿着画笔，笔尖往李唯的大衣面料上一划，顿时拉开了一道暗紫色的痕迹。
　　水彩颜料一旦染上衣服就很难洗掉了，李唯却全然不在意，指尖轻抬起他的下巴，要他看着自己。
　　“要是不肯给我看，就在这里再画一幅吧。”
　　“看着我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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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55-考验定力
　　月亮在云层间若隐若现，这一处平台依靠着不远处的大灯照明，林嘉措很容易就看清了李唯眼里自己的模样。
　　画笔被用力攥紧了，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了另一张脸，一张不属于他的面孔。
　　捏着下巴的指尖一空，李唯看着他退开，转身去清洗画笔。
　　“你的外套脏了，现在去洗手间可能还来得及。”
　　“就留着吧，”指尖弥留着他肌肤的温热触感，李唯看着他的背影，“不洗了。”
　　林嘉措洗笔的动作滞了滞，李唯的话外之音并不难猜，但他没有继续想下去，笔洗干净便收到了盒子里。
　　“不画了？”身后的人问。
　　“我饿了，”他盖起颜料盒，起身道，“要去吃饭。”
　　晚餐这顿林嘉措吃的是陈虞秀准备的便当，李唯则去了餐厅随便吃了点。
　　饭后两人一道去洗漱，林嘉措的尾椎骨已经没下午那么痛了，不过也不适宜频繁地走动，往返路上还是李唯背着他。
　　在云层里躲了许久的月亮露出大半个身影，羞涩地观望着人间。四周篝火跳动，有些帐篷外面仍然有闲聊喝酒的人们，但更多的帐篷已经熄了灯。
　　露营地比白天安静许多，经过的一顶帐篷里有人在放音乐，李唯笑道：“没想到在这里能听到粤语歌。”
　　林嘉措听了两句：“年代太老了，是我外婆喜欢的。”
　　李唯扭头看他：“那份礼物你外婆喜欢吗？”
　　那个礼物收在他床头柜的抽屉里，还没来得及还给李唯。听他说完以后，李唯并未沮丧：“那我再去选一……”
　　“别买了。”林嘉措打断道。
　　虽然外婆没有明着说出来，但是肯定猜到了。
　　其实他一直都没有隐瞒性取向的想法，也想过有一天有了喜欢的对象就跟家里坦白，不过不是现在这种复杂的状况。
　　他自己都还没想清楚，又怎么能让李唯一而再地去见外婆。
　　托着他大腿的手指用了点力，他能感觉到李唯把他背更紧了。有风从李唯耳边吹过，将一缕清冽的冷香送到他面前，闻着喜欢的味道，他恍然间发现，今天一整天李唯都没抽过烟。
　　过往李唯的烟瘾也不算大，但自从他们吵架后，他经常能在李唯身上闻到混合了尼古丁气息的古龙水味，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冷香清冽纯粹，像雨后的新雪。
　　余下的一段路无人再说话，一直到钻进睡袋里，气氛仍有些沉闷。林嘉措翻身背对着李唯，感觉到李唯钻进来后面对着他躺下，那人的手克制地放在他身后的睡垫上，没多久脑袋靠到他后颈处，嗓音低哑地道：“睡吧，晚安。”
　　林嘉措盯着前面的帐篷壁，外面一直有风吹过，帐篷里开着暖风机，不知道是不是刚钻进睡袋的缘故，他觉得手脚冰凉，想念着被身后人拥入怀中，暖着手脚的感觉。
　　人总是会在脆弱的时候生出依赖的想法，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闭上了眼睛。
　　这一晚的睡眠格外好，天亮时分，他被外面的雨声吵醒了。
　　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正专注地看着他，而他的后脑枕着对方的胳膊，两人之间亲密的程度好似又回到了吵架以前。
　　“早安。”李唯对他弯起嘴角，眼神温柔得如同拨开云雾的第一抹晨光。
　　“睡得好吗？”
　　林嘉措还沦陷在这道笑容里，慢了半拍才缓过神：“嗯。”
　　李唯靠近了一些，就在他以为李唯想要亲过来的时候，李唯轻抬起他的头，把自己的胳膊收回去了。
　　拉开帐篷内侧的拉链，外面的雨声倾泻进来，李唯说：“雨下很大。”
　　林嘉措也撑着坐了起来，不过不小心压到了尾椎的伤处，李唯听到动静，回身扶他：“小心点，我看看怎么样了。”
　　林嘉措拉着毛衣下摆：“没事，已经好多了。”
　　“受伤的部位你自己看不到，”李唯语气认真地道，“要是不想我检查，那就再去诊疗点复查一次。”
　　拽着毛衣的手指轻轻动了动，这次李唯很容易就拨开了他的手，检查完说：“有一片淤青，应该是都发出来了。”
　　帮他重新穿好裤子，李唯回头时瞥见他的耳朵红了，脸色也变得不太自然。
　　静静地凝视了片刻，李唯忽然叹了口气，靠到他耳畔低语：“你现在动不动就脸红，真的太考验我的定力了。”
　　这阵暴雨是短时性的，下了没多久就转成小雨，营地的工作人员给有需要的游客送来伞具，李唯买了一把，背着林嘉措去洗漱，再到餐厅吃早饭。
　　等待上菜的时候，林嘉措发现手机又没有信号了，重启两次都没用，考虑到陈虞秀应该会找他，于是换了李唯的手机打回去。
　　陈虞秀果然在担心他，这场暴雨导致了今天凌晨气温骤降，陈虞秀怕他会着凉。林嘉措让她安心，自己一会儿就回去了。
　　露营地有不少家庭已经陆续离开了，他俩吃完早饭也回到车里，一早上李唯来回背着林嘉措走，大衣和裤腿都打湿了，上车后林嘉措便主动打开暖气。
　　李唯的模样有点狼狈，心情却很不错，林嘉措怕他又会说些什么，便提前把车载屏幕上的音乐打开，刚按了播放键，熟悉的旋律就响了起来。
　　是之前还在香港，他在李唯车里听过的次数最多的一首歌，是他喜欢的，现在被李唯设置成了单曲循环。
　　想要暂停播放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后手指却放下了，林嘉措靠回椅背，望着窗外细雨纷纷的景象，沉默了一路。
　　中途路过加油站，李唯问他想不想吃点什么。
　　林嘉措要了一杯热的曼特宁，李唯进去买了两杯曼特宁，还给他带了个很软的坐垫回来。
　　手里捧着温暖的咖啡，林嘉措闻着黑巧的香气，缓慢地喝了两口。李唯把自己那杯放到扶手架的杯托里：“没想到你会同时喜欢甜茶和黑咖啡。”
　　“它们并不冲突，”林嘉措耸了下肩膀，“进藏之前我也没喝过甜茶。”
　　李唯笑了笑：“可惜你现在的家附近没有藏族菜的餐馆，什么时候回香港了再买给你喝。”
　　掌心摩挲着温热的纸杯壁，林嘉措盯着窗户对面陡峭的山壁，没有应声。
　　车子开到家门口已经是中午了，看着林嘉措解开安全带，李唯提醒道：“回去洗澡小心一点，药要记得按时吃。”
　　林嘉措下了车，绕到驾驶座的方向，在他要坐进去前，李唯拉住他的手腕：“晚上有没有时间？”
　　“我很累了，想睡觉。”
　　“要是你不想太早出来，那我们吃夜宵？”
　　院子里有狗叫声传来，林嘉措抬眼看去，不过眨眼功夫星星就蹦着小短腿冲出来了，到面前后对着李唯吠了好几声。
　　担心它的叫声会把陈虞秀引出来，林嘉措抽回手，道：“晚上再说吧。”
　　星星跟在车子后面跑了进来，林嘉措停好车，进家门的时候看到外婆从厨房走出来，关切地问他有没有着凉。
　　“我没事。”
　　他弯腰想换拖鞋，不下心扯到了尾椎的伤处，陈虞秀察觉到了，追问之下他才坦白在营地摔了一跤。
　　得知他伤势没有大碍，陈虞秀放心了，看着他上楼的背影，陈虞秀想起了刚才在窗前见到的画面。
　　李唯从车里下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也许这一次露营是他们两个一起去的。
　　洗完澡睡了一觉，林嘉措的状态好多了，晚上陈虞秀用烤箱做了他爱吃的蒜蓉烤猪蹄，他去厨房拿手套的时候望了一眼窗外，那辆埃尔法又停在了老地方。